成老太爷眉头倏然一蹙,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两个孙子加起来,恐怕也敌不过荣妄吧?
旁的不说,就荣妄那张脸,谁见了不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身着墨色劲装的中年男子觑见成老太爷眉头紧蹙,当即躬身向前,小心翼翼低声进言道:“主子,不如咱们顺水推舟,暗中襄助庆平侯府一臂之力?”
庆平侯府欲与荣国公府联姻的打算,犹如司马昭之心,早已是朝野上下心照不宣之事。
精于谋算的成老太爷眼中不见一丝意动。
成老太爷横眉冷扫,瞪视过去,厉声道:“成家上下,绝不沾染半分算计荣国公府的勾当。”
“无论是六公主还是杨氏女,这娶与不娶,自有荣老夫人与荣妄定夺,岂容他人妄加置喙。”
“若那些人胆敢得寸进尺,以荣老夫人的性子,怕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去!”
墨色劲装中年男子:“万一桑枝姑娘……”
成老太爷:“那就是老夫的孙儿技不如人。”
“愿赌服输这点肚量,老夫还是有的。”
……
荣国公府。
颐年堂。
小祠堂。
檀香氤氲。
雕花楠木供案上,鎏金狻猊炉吐着青烟。
荣老夫人跪坐于云纹蒲团上,左手缓缓拨动沉香佛珠,右手执槌,在木鱼上敲出清越声响。
堂内只闻木鱼声声,与那袅袅香烟交织。
肃穆又安宁。
供桌后的墙壁上,悬挂着的不是佛像,亦不是观音像,而是一幅威仪天成的女子画像。
画中女子身着一袭玄色朝服,其上以金线精绣着龙凤盘绕的纹样。
那既是凤袍,亦是龙袍。
拜什么,都不如拜她的小姐。
小佛堂外,似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时隐时现。
荣老夫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虔诚的跪拜叩首后,方搭着戚嬷嬷的手直起身来,缓缓向外走去。
佛堂内外,是咫尺天涯的思念,更是生与死的距离。
“老夫人安好。”
荣妄眉眼含笑,躬身温声问安,旋即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地接替了戚嬷嬷的位置,稳稳扶住荣老夫人的手臂。
荣老夫人微微颔首,向戚嬷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暂且退下。
随后,慈声道:“妄哥儿,今儿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荣老夫人没有错过荣妄上扬的眉梢,翘起的嘴角,还有那双丹凤眼里星星点点连成片的亮光。
显而易见的好心情。
轻轻一嗅,那萦绕在荣妄衣袂间的清冽幽香便悄然钻入鼻尖,带着股女儿家独有的温软气息。
荣老夫人大抵心中有数了。
荣妄眉宇间的笑意不减,大大方方道:“老夫人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荣老夫人神色微讶,眉梢轻挑:“宫里的,还是宫外的?”
若果真是宫里的,她就得想法子断了杨淑妃掺和夺嫡的念头。
至于六公主谢宁华,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横竖只要妄哥儿自己心甘情愿,她也不会棒打鸳鸯。
她要做的,是替小姐看顾好荣家这根独苗苗,是替妄哥儿扫清一切后顾之忧,护妄哥儿周全无虞。
荣妄搀扶着老夫人在软榻上落座,眉眼间带着几分明媚又恣意的笑意:“祖母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情情爱爱。”
荣老夫人:顶着满脸的春心萌动,一本正经说她像岔了?
她没有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吗?
越看越像不打自招。
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只是轻叹一声,终究没有点破,反倒顺着荣妄的话,慈眉善目问道:“哦?那究竟是什么?”
荣妄眼中闪过唇角微扬,故作神秘地卖起了关子:“老夫人,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老想先听哪个?”
荣老夫人像模像样的思忖片刻:“小姐说过,先苦不一定后甜,但是先甜是真的甜了。”
“先听好消息。”
荣妄:老夫人也越发有老顽童的特质了。
足以看出,老夫人年轻时过的定是鲜活恣意,妙趣横生。
“好消息是,永宁侯府已着手重新排定宗族齿序,为裴惊鹤重修衣冠冢、举办隆重的水陆法会,其灵位不日也会正式入祀宗祠。”
荣老夫人闻言一怔,眉梢微挑,将信将疑道:“他同庄氏竟也懂得良心发现,做起人事来了?”
语气中透着几分讥诮,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诧异。
荣妄噙着笑,眉目如画:“是裴五姑娘的功劳。”
荣老夫人闻言,心头骤然一紧,警铃大作。
裴明珠?
是裴明珠还不如是谢宁华呢。
荣妄余光扫见荣老夫人面上那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连忙解释道:“老夫人容禀,自重新排定齿序后,原先的裴四姑娘如今已改称裴五姑娘了。”
荣老夫人的心忽而提起,忽而落下,几番起落间,终究是悬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地吊着。
“裴桑枝?”
提起裴桑枝时,妄哥儿不自觉柔和下来的眉眼,语调里掩不住的亲昵,教人想装聋作哑都难。
这是什么运气啊!
一时间,荣妄竟辨不出荣老夫人话语中的喜怒,只得谨慎解释道:“老夫人,她自幼不在侯府长大,我细细观察过,也多方试探过,发觉她的品性为人,与侯府那些人确实大不相同。”
若是无涯在此,定会嘟囔句,对方试探?
上赶着送上门还差不多。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荣妄的手背,笑道:“咱们妄哥儿的眼光,老身自然是信得过的。”
“裴五姑娘可怜的紧,能立起来是好事。”
“妄哥儿,你给老身透个底儿,你待那裴五姑娘,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荣妄脱口而出:“盟友。”
“是个很值得信任,也很可靠的盟友。”
荣老夫人:……
“盟友挺好的。”
“既是盟友,便好生善待。”
在荣妄眼神注视下,荣老夫人敷衍道。
在这一点上,既不像永荣帝,也不像元初帝。
“坏消息呢?”
荣妄眼睫微垂,眸光晦暗难辨:“此事,倒也谈不上是坏消息。”
话虽如此,但声音还是沉了几分:“表叔父有意将六公主许配于我,我已婉言相拒。”
“不想六公主竟将我的礼让与周全,视作可欺之态。”
“我实在懒得与她做戏,索性撕破这层脸面,以杨淑妃和恒王私下勾结作威胁,逼的六公主不得不让步。”
“日后,耳根子是能清净些,但麻烦怕是要添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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