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霎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
永宁侯:裴桑枝这张嘴跟荣妄越发有夫妻相了,一开口就是朝着人九族去的。
先头,荣妄说春草有称帝之心。
眼下,裴桑枝说成景翊自比上古圣王。
不过,这次他是看戏的。
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成尚书被裴桑枝噎的脸色铁青,永宁侯的心底说不出的惬意。
“如此牙尖嘴利,成何体统!”成尚书一掌拍在案桌上,震的茶盏铿然作响。
成夫人紧随其后:“这便是你的家教吗?”
裴桑枝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坦坦荡荡道:“成伯父,成伯母,晚辈斗胆说一句,你们不要总挑剔别人,凡事先想想自己的所言所行到底像不像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我的家教自有父亲操心,就不劳二位记挂了。”
“怎么,永宁侯府的姑娘是田间地头的大白菜吗,由着尚书府挑挑拣拣,婚约想换就换,甚至还异想天开姐妹共事一夫。春草妹妹好歹唤了你们十余载的伯父、伯母,家父更是视成伯父为世交,你们这般作践人,就是在打我永宁侯的脸,就是没有将家父放在眼里。”
“这就是尚书府的家教吗?”
“怪不得父亲总说成老太爷虎父犬子,后继无人呢。”
永宁侯不嘻嘻了。
驳斥成尚书就驳斥成尚书,好好的牵扯他做甚!
莫不是裴桑枝窥透了他的小心思?
这句话简直是踩到了成尚书的痛脚。
成尚书气的鬓角青筋凸起,声音韫怒:“竖子猖狂!”
裴桑枝问的真诚:“您管不耻下问,不卑不亢叫作猖狂吗?”
“被您如此折辱,若永宁侯府依旧是笑脸相迎,那才叫风骨尽丧,辱没门风。还做什么勋爵,哪怕回乡野种地,都会被人看不起,指着鼻子骂窝囊废。”
“父亲,您说是吗?”裴桑枝蓦地看向永宁侯。
永宁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道:“桑枝,不可对长辈无礼。”
裴桑枝眉眼弯弯,甜甜一笑:“父亲这话好生冤枉人,女儿方才分明用着敬词呢。”
说罢转眸望向成尚书,一派天真率直:“家父虽斥我无礼,却未曾指摘半句我所言有虚。”
裴桑枝顿了顿,眼波流转,笑的更加灿烂,:成伯父若是仍有疑问,晚辈愿为伯父释上一释。”
“父亲分明是在嗔怪我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成尚书心头哽着一团怒火:“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旋即,似是不愿折了身份跟裴桑枝计较般,直接对着永宁侯道:“你特意唤他前来,容她这般放肆,是想断绝了两府的交情,小辈们的婚约吗?”
裴桑枝:还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菜就多练,少找借口。
在言语上讨不得好,占不了上风,就开始拿她是女子说事。
圣贤书还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永宁侯讪讪一笑,笑的比哭都难看。
他想到了裴桑枝掀桌子放肆,但是他没想到能如此放肆。
他也很想知道裴桑枝究竟是从何处获知成老太爷和成尚书之间父子关系微妙的。
搞得好像是他在背后拉闲话,说人短长。
永宁侯抿了抿唇,略作思忖,避重就轻道:“成尚书,桑枝的流落在外,较之寻常闺秀,性子是野了些,本侯已延请李尚仪入府做她的闺训嬷嬷。假以时日。定能脱胎换骨,贤淑温婉。”
闹归闹,婚约是断不可废的。
春草今非昔比,尚书府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至于攀旁的高枝,他有更合适的人选。
成夫人瞅准时机,接话道:“李尚仪有的头疼了。”
“贵府千金若野性难驯、桀骜不羁,我尚书府绝不敢迎此等儿媳过门!”
裴桑枝幽幽一笑,清洌冽道:“我也不敢嫁自比上古圣王之辈。”
“人啊,不怕庸碌,就怕上赶着找死!”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今日,我裴桑枝就把话撂这了,就算是剃头出家做姑子,也绝不会自甘下贱入成家门。”
一句话,噎的成尚书险些撅过去。
而裴明珠自始至终低眉垂首,无声落泪。
她视作最后救赎的尚书府,裴桑枝弃如敝履。
最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尚书府竟动了让她做贵妾的念头。
即便她憎恶裴桑枝,也必须得承认,裴桑枝有句话说的很对,这就是在作践她,羞辱她!
成景翊口口声声说待她之心日月可鉴,此生非她不娶,白首偕老,沧海桑田,此情不移。
而今,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屈服了。
什么山盟海誓,属实可笑!
裴明珠的指甲死死掐入掌心,可她自己却恍若未觉。
永宁侯道:“过了,过了。”
“桑枝,还不快些请罪认错。”
成尚书唰的一下站起来,动作又大又急,带着雕花木椅嘎吱作响。
“要不起!”
“今日之提议,你侯府好生思量。”
话音落下,直接扬长而去。
成夫人阴阳怪气道:“还真是长见识了。”
而后,紧随成尚书离开。
永宁侯幽幽叹气,想利用裴桑枝一把,怎么这么难。
“桑枝,成尚书毕竟是长辈,即便你万般不愿更易婚约,也该留三分体面,周旋一二,何至剑拔弩张、不留余地?”
“这般决绝行事,春草若想嫁入尚书府,只要受些刁难,日后更要如履薄冰了。”
裴桑枝故作惊讶,失声道:“成尚书夫妇不做人事,有意让春草妹妹做贵妾,父亲竟还想着要把春草妹妹嫁给成景翊吗?”
“尚未大婚,就敢蹬鼻子上脸,折辱之态毕现,婚后怕是更不会把春草妹妹当回事。”
“既站不稳脚跟,揽不下权,这门亲事要来何用!”
永宁侯嘴角抽搐。
难怪他觉得裴桑枝话说的情真意切呢。
原来,还是心心念念着助益。
永宁侯眼神复杂的觑了裴桑枝一眼,顾及着裴明珠在场,半真半假道:“两府婚约,已订立十余载,轻易不可废。”
“你不嫁,就是春草嫁。”
“什么贵妾不贵妾的,春草若嫁,必得是正妻。”
实话是,没了成景翊,他找不到第二个门当户对的冤大头了。
裴桑枝敛眉,无声勾唇。
正妻?
想的美!
在裴桑枝腹诽之际,永宁侯已经在开解裴明珠。
……
成尚书气的七窍生烟。
坐在马车上,一连饮了数盏茶,依旧怒火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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