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正是原主的祖母,一个刻薄,歹毒,极度重男轻女的老孺,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非但没有老年人的慈祥和蔼,反倒是阴恻恻的,双目带着锐利的精光。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就好似看不见她浑身湿透了的模样。
杏儿吓得哆嗦着就跪了下去,按照小姐教她的,壮着胆子开口,“老夫人,您要罚就罚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给小姐提议去寺庙给您祈福,这才于途中迷了路,还遇上歹徒,险些命丧黄泉。”
“若非陈妈妈来得及时,小姐怕是都见不到您了。”
小姑娘说得声泪俱下,一副死里逃生般的庆幸。
陈妈妈却是心中一惊,慌了神,小蹄子这是将她推出来了。
“杏儿……别说了,”苏幼娘满脸委屈地轻声呵斥,又似作无奈地对着苏老夫人含泪道,“离家两日迟迟未归,本就是幼娘的过错,祖母罚便是。”
说着身子虚晃,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仿佛一棵杨柳迎风就倒。
“呜呜呜,小姐……”杏儿跪着上前搀扶她家小姐泣不成声。
什么?
坐在旁边看好戏的苏梅母女却不淡定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她胡说八道什么?这小蹄子分明是跟人私奔了,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去给母亲祈福了?
“你说什么?”苏老夫人蹙起眉,怒火被浇灭了大半。
“陈妈妈,还不快回话?”苏梅焦急地见缝插针,朝着旁边的陈妈妈催促道。
“陈妈妈你来说。”苏老夫人这才想起人是陈妈妈带回来的,抬眼看向她。
被点名的陈妈妈哆嗦了一下,犹犹豫豫地站出来,正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对上少女的目光,“老奴……”
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下去,陈妈妈低垂着头话锋一转,硬着头皮的道:“老奴是在城外的破庙中找到五小姐的,她和杏儿迷了路,被歹徒挟持,幸亏老奴赶到,才将贼人绳之以法。”
秦榛瞪圆了眼睛,正要上前辩解的时候,手被母亲死死地拽住了。
苏梅朝着女儿摇了摇头。
“当真如此?”老夫人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苏幼娘。
少女倔强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反问,“祖母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破庙中看看,那贼人是死是活。”
“也不知幼娘是得罪了谁,竟被人扣上私奔的罪名,这难道不是在羞辱祖母,父亲和母亲么?”
“传出去旁人只会觉得父亲管教不严,教女无方。”
徐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这几日因为小女儿离家的事情,苏梅口口声声坚持她这个女儿是和人私奔了去,害得她被婆母好一顿责备,指着她的鼻子数落她教女无方。
此番瞧见机会,自是舍不得错过,忙站出来愤愤道:“母亲,您可都听见了,我早说过,幼娘性子乖巧,定做不出离经叛道,有伤风化之事来。”
“也不知是谁胡乱谣传,害得幼娘在外漂泊两日。”
“您可得给幼娘做主啊!”
说着竟心疼地朝着地上的人扑过去,顷刻间换作了慈爱的母亲抱着女儿喊冤。
苏梅心虚地攥紧了绢帕不敢再说话了,此事分明是榛儿亲耳听见的,怎会有假。
陈妈妈为何帮着小蹄子说话,她不是母亲的人么?
心头思绪乱如麻,使得她不敢抬起头去看苏老夫人的脸色。
“好了,三更半夜的不休息,都在此处做甚?”晚归的苏昌明及时的出现,把僵硬的场面给打破。
瞧见儿子归来,苏老夫人的脸色稍微好转,用力地敲了敲拐杖起身,“明儿回来了。”
“母亲,”苏昌明上前搀扶住她,柔声哄道,“您一把年纪了,早些休息便是,这些事情明日处理也来得及。”
“至于幼娘……既然平安归来了,就先让她回房吧!”
方才他站在外头都听见了,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人死了,她回来了。
和周家的婚事不变,那就够了,没必要弄得人仰马翻,家宅不宁。
“好,都听你的,这个家啊,你说的算。”面对儿子的要求,苏老夫人面色都变得和蔼起来,满眼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
未了又对着徐氏道:“此事是老身的错,你先带人下去好好休息。”
说着又唤来陈妈妈扶着她回了屋。
她一走众人自然也散了去,徐氏看向苏梅黑了的脸心头越发痛快了。
婆母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若非夫君及时出现,苏梅必免不了被训斥一番。
“好好养着,若有事外出,多带几个家仆,和你母亲祖母知会一声,免得家里人忧心,可记住了?”苏昌明路过她身边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她被杏儿搀扶着,眉眼低垂,温顺地应下,“女儿记住了。”
廊檐下,徐氏眼含笑意地摸着她的手,话里话外都是对周家婚事的满意,说她有福气。
全是屁话。
苏幼娘下心头冷笑,不过是为了苏彻的前途罢了。
“彻儿是你唯一的弟弟,就当是为了咱们苏家,委屈你了。”将她送回沁水院后,下人一窝蜂的上前迅速地给苏幼娘沐浴更衣。
苏夫人不耐烦地在屋内坐着,满脑子都是要早些回去看看她的宝贝儿子。
直到苏幼娘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物出来,她挂上虚情假意的笑容,上前握住女儿的手装模作样地掉了两滴泪水。
“回来就好,母亲也是为了让你有个好的归宿,你命格不好,母亲操碎了心,幼娘,可别再让母亲难过了。”
“你看你今日闹的,连累母亲都被你祖母训斥了一番。”
五个女儿都比不过一个儿子的前途来得重要,为了让儿子成功进入仕途,平步青云,她必须不择手段。
周家这根高枝她必须攀上,才能让儿子拜在大儒的名下。
苏幼娘强忍着恶心,咬牙切齿地应下,一字一顿的道:“女儿明白,为了小弟,为了苏家,女儿心甘情愿。”
苏夫人欣慰地颔首,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夸了几句,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才离去。
“小姐,您这条衣裙的后面沾了鲜血,可还要留着?”同样换好衣物的杏儿正拿着她换下来的东西整理时,惊讶地发现小姐最喜欢的这条衣裙已经不能要了。
苏幼娘正裹着毯子蹲在地上,将双手放在炭火上取暖,听到这话抬眼看去,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全部丢了。”
一条裙子而已。
她要让原主死得其所,拿下苏家的所有产业。
杏儿点了点头,抱着东西走了出去,屋内一下子就只剩了她一人,万籁俱寂中,响起了阵突兀的声音。
“嘶。”
“谁。”苏幼娘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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