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阔舟不敢绕圈子,连忙将此行的来意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当然,他话说得相当隐晦,只说是想请几位当家的活动活动筋骨,去城里某处取点不义之财,顺便清理掉几个碍眼的家伙。
但在座的都是人精,哪有听不懂的道理。
坐在最右边的三当家疯狗豹,闻言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全神贯注地擦拭着他那把宝贝大刀。
仿佛杀几个人,对他来说,真的就跟碾死路边的几只蚂蚁一样,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二当家酒鬼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习惯性地偏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坐在中间的寨主铁钩鹰。
铁钩鹰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对王阔舟的话置若罔闻。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铁钩鹰才仿佛刚睡醒似的,慢悠悠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互相摩擦,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七日后,自会派人去办。”
七日后?
王阔舟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满。
对付区区一个家道中落、手无缚鸡之力的破落秀才而已,用得着等上整整七天?
这不是耽误事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催促。
“七日?这时间是不是…”
然而,他的话才刚刚说出口,原本还笑眯眯的二当家酒鬼虎,脸色骤然一变。
那笑容瞬间凝固,变得阴沉可怖。
仿佛变脸一般。
他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猛然瞪圆。
肥胖的脸颊肌肉,也随之狠狠抽搐了几下。
一股蛮横凶戾的气息,瞬间爆发。
如同山洪决堤。
“你说什么?”
酒鬼虎猛地站起身,肥胖的身躯如同肉山一般,压迫感十足。
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击在面前的破旧木桌上。
“砰!”
一声巨响,桌子上的残破酒碗,都跟着跳了起来,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木屑飞溅。
“放肆!”
酒鬼虎五官扭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阔舟脸上。
“黑风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城里王家来指手画脚了?”
他声色俱厉,如同暴怒的野兽。
“我大哥说七日后,那就是七日后!”
“怎么,王二公子对我们黑风寨的规矩,有意见?”
“还是说,你觉得你王家,比我黑风寨还说了算?”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瞬间笼罩了整个聚义厅。
空气仿佛凝固。
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阔舟脸色惨白,浑身汗毛倒竖。
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竟然敢对黑风寨的人指手画脚?
这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根本不讲道理,更不会跟你客气!
他刚才差点就激怒了这群疯子!
想到这里,王阔舟背后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湿透了衣衫。
“不敢!不敢!”
王阔舟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摆什么世家公子的架子。
他连连躬身作揖,腰弯得几乎要折断。
“是小子失言!是小子口无遮拦,冒犯了几位当家!”
“几位当家息怒!息怒!”
他声音颤抖,冷汗如雨下。
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趾高气昂?
此刻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多待一秒,都觉得性命难保。
王阔舟慌忙向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家丁们战战兢兢,连忙将沉甸甸的钱袋子,连同酒坛肉块,一起放在地上。
如同献祭一般。
王阔舟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带着人,连滚带爬地退出了聚义厅。
落荒而逃。
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直到彻底冲出黑风寨,远离了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
王阔舟才敢停下脚步,大口喘息。
双腿依然在不停地颤抖。
山风冰冷刺骨,吹得他浑身冰凉。
他回头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山寨,眼中充满了后怕和屈辱。
聚义厅内。
王阔舟的身影彻底消失后。
二当家酒鬼虎脸上狰狞的怒容,瞬间消散殆尽。
又变回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他转头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寨主铁钩鹰,谄媚笑道。
“大哥,不过是收拾一个城里的穷酸秀才,何必等七天?”
“兄弟们手痒得很,今晚就想开荤。”
坐在最右边的三当家疯狗豹,也停止了擦拭大刀的动作。
他抬起头,眼神如同嗜血的野兽,看向铁钩鹰。
等待着寨主发话。
铁钩鹰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阴鸷狠厉的眼睛,如同寒潭般冰冷。
他没有理会酒鬼虎,目光穿透木屋,投向了屋外无尽的夜色。
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上头来消息了。”
“这几天,会有一批贵客,要经过咱们黑风寨的地盘。”
“上头的命令,货,必须留下。”
“人,可以随意处置。”
“但是…”
铁钩鹰语气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里面有个女人,要活的,而且要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说到这里,铁钩鹰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这才是咱们黑风寨,接下来几天的头等大事!”
“王家那点小事,跟这笔买**起来,算个屁!”
“要是坏了上头的大事…”
铁钩鹰目光如刀,扫过两个兄弟。
“你,我,还有寨子里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听到这话,原本还嬉皮笑脸的酒鬼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疯狗豹,握着刀柄的手,也猛然收紧。
两人同时起身,神色肃穆,对着铁钩鹰抱拳。
“大哥放心!”
“兄弟们绝不敢耽误正事!”
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杀伐果断的意味。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佻和随意。
……
与此同时。
破败的方家祖宅内。
方寒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危机,还浑然不知。
他正带着于伯和秋月,在后院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简陋的土灶,已经初具雏形。
昏黄的油灯下,三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汗水浸湿了衣衫,脸上也沾满了泥灰。
方寒的脸上,更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
“少爷,泥和好了!”
于伯擦了擦汗,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好!”
方寒接过泥土,亲自上手,开始最后的灶台垒砌工作。
他的动作略显笨拙,但却格外认真仔细。
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秋月则在一旁,默默地递着工具,擦着汗水,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夜色渐深。
简易的土灶,终于完工。
虽然外形粗糙,甚至有些丑陋。
但在方寒眼中,却如同一个即将诞生奇迹的熔炉。
他迫不及待地将铁锅,铜管,木桶等部件,一一组装起来。
一套简陋,却充满原始工业美学的蒸馏设备,赫然成型。
劣质水酒,也早已准备就绪,整齐地码放在院子里。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点火。
方寒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若是成功,他将拥有在这个乱世立足的资本。
若是失败…
方寒眼神一凝,将脑海中那一丝不祥的念头,狠狠甩开。
没有失败!
绝不容许失败!
他要活下去!
还要活得精彩!
至于王家…
方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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