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几乎黑成锅底。
除了那白发宽额,哪个人不长这样?
“父皇……”郁沉云不解看向一旁的长且,又把目光移回来,“儿臣……儿臣是说错什么了吗?”
皇帝按了按眉心,“你说得很好。除了这些,他长得可还有旁的特征?”
“旁的特征?”郁沉云挠挠头,“他脸瞧着有点发福,像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胡须也长,像长且公公的拂尘;眉毛像是……”
郁沉云扫了一眼龙案,“像是父皇手中那只笔的笔尖;眼睛像绿豆和红豆,鼻子像蒜头,嘴巴像乌龟,耳朵像兔子。”
他这说的是人?
一会馒头一会拂尘,一会笔尖一会两颗豆和蒜头,一会乌龟一会兔子,一个人脸上,被他说得是死物食物动物都有,哪个人长这样?
皇帝闭眼微微仰头,做了好几个不太明显的深呼吸动作。长且一脸担忧,不停给皇帝顺着气,嘴里也不停说着“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你是故意不好好描述这老道长相?”皇帝声冷眸寒,郁沉云知道,皇帝这是动了大怒。
“父皇!”郁沉云喊得铿锵有力,“儿臣真的好好描述了!他就长这样!就说他那双眼睛,就是一只绿一只红的,可不就像绿豆和红豆吗?那七皇子那眼睛,不也像茄子一样吗?”
郁沉云才不慌,这老道,本就是个不存在的人,真真假假说一说,皇帝也不能拿他如何。
他若说得太像个人,皇帝派人出去寻这老道,万一真有长得像的被抓回来,那他这嘴岂不是给人带去无妄之灾?
皇帝被郁沉云这坚定而真诚的语气整得有些动摇,听他这意思,倒不像是胡乱描述,就是……过于不准确。
“那你直接说他眼睛是绿色和红色就行了,不必说像豆!”皇帝语气不耐,“再者,这世间哪有同时生得一双红绿眼之人?”
“可是父皇,”郁沉云语带委屈,“儿臣见那人就是长这样,儿臣也不能欺君吧……”
皇帝琢磨了一下,随后压着火气道:“你认真仔细描述一遍他的长相。”
“是。”郁沉云乖乖应下。
“白发,宽额,绿的眼睛,红的眼睛,很长的胡子,很长的耳朵,很小的嘴巴,耳朵很白,嘴巴也是红的,鼻子很饱满……父皇,儿臣真的就看到这些了,要不……儿臣给父皇画出来?”
郁沉云再次胡说八道,皇帝听得满腹火气直窜。
“你会画你不早说?”皇帝怒斥一声后让长且给他备纸笔。
郁沉云自信提笔。
一盏茶功夫后,他带着自己的画作被轰出了清正殿。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长且在皇帝身旁小心翼翼顺气。
“他画的那是什么?”皇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画。
看他一开始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皇帝还真以为他笔下能有什么妙作,结果只是让皇帝确认一个事实——郁沉云在和他打太极。
“陛下,这……这也不能怪驸马爷。”长且开始为郁沉云收拾残局。
“老奴见到七皇子之前,也一直不信世间会有人长得一双紫色眼睛,直到见到了七皇子,老奴才大开眼界。
老奴反而觉得,驸马并非胡言,而是认认真真同陛下说那人长相。
若是没有见过七皇子的眼睛,驸马说那人生一双绿眼睛、红眼睛,老奴铁定不信。
可是……这世间既然有人能生得紫眼睛,那生得绿眼睛也有可能,生得红眼睛也不奇怪,生得一只红一只绿的眼睛也是有可能的。”
长且顿了一瞬,抬眸稍稍端详了下皇帝的神情,见皇帝眉头依旧紧蹙,但没有要朝他发怒的迹象,于是长且继续道:
“眼睛既然都能生出这些不多见的颜色,像驸马说的什么乌龟嘴巴、兔子耳朵这些,多半……也可能真的有。
再说,那人既能提前知晓天灾神女之事,说明那人并非寻常人,既非寻常人,那长相……也可能与寻常人不同。”
皇帝闭上眼琢磨了好半晌,“你去,去拦住他,把那画带回来。”
“是!”
长且跑得飞快,在郁沉云出宫前把那画作恭恭敬敬请回清正殿。
几日后,郁沉云的画作被临摹传遍金安大街小巷。
起初,郁沉云觉得,这没什么,反正皇帝只说要按着这画找人,没说这画是他画的,他也不觉得丢脸。
但那日城中有灯会,他和公主出府游玩,途中恰遇于斐无和三五好友一道,又遇方袭荣带着方缇慧出来玩,大家碰到一起,公主干脆直接在酒楼定了个包厢,邀所有人一同用膳。
包厢里分了几个小桌。施寒岄坐主座,郁沉云在她身旁落座。方家兄妹俩一桌,于斐无及其友人分了另两桌。
酒菜上齐后,包厢内有歌舞演奏,施寒岄举杯,底下人敬酒。
“今日灯会,本宫和驸马与诸位有缘相遇,略备薄宴,各位尽可随意些,不必太过拘泥。”施寒岄开口道。
“是。”底下人齐声应道。
“公主,宴后,民女能否请公主一同去游湖?”
方缇慧初次见施寒岄,她对施寒岄印象很好,说话温温柔柔的,目光看向她时总是会和善笑笑,她觉得郁沉云之前对公主的描述都很准确。
因着有郁沉云的关系在前,方缇慧对施寒岄也感觉亲近,今日她本就打算去游湖,听说晚些时候,湖中还会有不少花灯装点的游船,很是漂亮。
她很想和施寒岄一起分享美景。
“好。”施寒岄柔声应下,“今日游湖,确实舒适。”
“谢公主!”
方缇慧高高兴兴准备吃饭,却不想下一人开口就让她心情变得不太美好。
“公主同方小姐待会游湖,不知草民是否有幸随侍左右?”于斐无身侧坐着的一人朝施寒岄问道。
施寒岄游湖,船上有丫鬟侍卫,历来皇子公主游湖,也常邀同辈男女作陪,没得邀请想上船的人,若征得皇子公主应允,也可登船同游,这并非怪事,这人的提议也没有不合适。
但是,方缇慧和他们不熟。
方缇慧兄妹长在边关,战后方袭荣来京城受封赏做官。京城中,方缇慧目前只和方袭荣、郁沉云熟识,这些人她初次见面,并不是很想和他们一道游湖。本就是出来寻开心,有许多生人在,她不自在。
游湖的船够大,这些人全都登船施寒岄也不介意,但她瞧见方缇慧笑容有些僵硬,转而道:“本宫今日,不喜人多。”
“是。”那人温声应下,没再多言。
方缇慧浅松一口气。
“公主,臣能否登船随侍左右?”郁沉云给她碗中夹了些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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