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都杀了

阮虎感觉有些不太对。

宫廷里关于闹鬼的传闻,也不知道是从谁口中开始渐渐传扬了出来。

宫中接二连三的出事让朝堂内外都有不少人认为是鬼神作祟,亦或者有人施咒于天子或者宫闱之中。

原本宫廷之中养着的一群被称作地狱道的巫觋,更是信誓旦旦的笃定是如此。

他们在阮虎的面前开口说起此事来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的描绘着那鬼神发怒的模样。

“天地之间的一切都由鬼神统御,若是鬼神发怒,可降灾祸于人……”

初时,阮虎还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看起来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的巫觋,看起来也是在装模作样。

而后他便发现。

朝堂上下,宫廷内外,好像还有着不少巫觋的信徒。

他们也纷纷上奏天子,说应当请巫觋驱除妖祟。

为此,宫中举办一场祭祀鬼神的大傩。

这日天刚暗下来,紫宸殿前的广场上便开始进行一场盛大的典仪。

“哐哐哐哐哐!”

宫女和寺人将殿内外所有的门窗全部推开并且固定住,然后挂上了一盏盏宫灯。

阮虎被仪仗队拱卫着而来落座宫中之后,所有人逐一归位,宫殿内外显得井然有序。

一名宦官疾步走出外面,然后对着一群巫觋喊道。

“请鬼师作法。”

所谓鬼师,便是西成之地宫廷对于巫觋的一种称呼。

等闲的巫觋是得不到这个称号的,算是一种官职。

此外。

能够通神的法力的,也就是所谓能够请神上身的。

男巫称之为灵保,女巫称之为魔媪。

这还是光是西京周遭地带的,其他各地的更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称呼,例如师婆、鸡师、日者、龟人、萨满、社主之类的。

巫觋听上去似乎好像将他们都归为了一类,实际上其内部的差别非常大。

很多派别之间的文字、习俗、信仰许多都是天差地别,更没有什么同源同流之说。

听说,之前那个鸟天子喜巫,经常会召集这些巫觋问事,甚至多次举办祭祀鬼神的典仪。

不过阮虎还是第一次见。

只是,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怪异。

阮虎这个最大的妖魔就坐在殿内的帐幔之后,下旨让殿外的巫觋驱除妖祟。

“呜!”

随着一声怪叫,头戴长角鬼面的鬼师突然将铜钺插入祭坛,击碎了祭坛上的龟甲。

祭坛之上,带着十二神兽面具的巫觋跪地。

台下,上百戴红巾的执事童子齐声啸叫,声浪如潮水漫过九重宫阙的鸱吻,然后开始围绕着广场之中的祭坛跑起来。

他们手中高举火把化为游动的赤龙,映得檐角悬挂的桃木人偶泛起血色。

大殿之中。

虽然夜风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袭来,阮虎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随着祭祀逐渐进入**。

那鬼师开始高呼:“以我齐明!”

便看见一个个童子上前,将祭坛上的器皿里装满五谷。

随后,那鬼师又高呼。

“与我牲羊!”

哪怕阮虎没见过,也知道这是献上五谷和牲口献祭的过程了。

然而,阮虎并没有看到有人将牲羊抬上来。

鬼师一挥手,祭坛上的玄鸟铜灯突然被点亮,火光嗖地一下撩起老高。

祭坛之下,红巾童子将一道道火把高高举起。

冲冲火光之下。

玄鸟铜灯之下一童女逐渐登台,七重缀玉的祭服垂落如云。

童女指尖蘸着雄鸡血在黄帛上疾书,每一笔都勾出雷纹状的咒印。

“咚咚咚咚!”

子夜,更鼓声穿透浓雾。

祭坛之上戴着十二神兽面具的巫觋骤然转向祭坛的八方各自站立,挥动缀满翠羽的旌旗,青铜铃铛与骨笛声交缠在一起。

那鬼师突然揭开面具,露出枯树皮般的面孔。

随后。

掏出一把利刃割开了玄鸟铜灯台前那个身影的喉咙,这鬼师杀人的模样就像是杀了一只鸡一般。

那人牲似乎是从小被驯养的,被杀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有挣扎的顺服的坐在地上,摆出一个匍匐的姿态,将双手结成莲花捧起。

这模样看上去,就好像真的全心全意的将自己献给了所谓的鬼神,令人毛骨悚然又震撼至极。

殿中。

本来只是以为只是单纯看一场祭祀活动的阮虎愣了一下,眉头皱在了一起。

“嗯?”

他突然明白,与我羊牲的羊和牲口,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一旁的宦官听到阮虎开口,立刻上前说道。

“陛下!”

“神灵受了人牲,定然会保佑陛下的,护佑我大晟千年万年。”

阮虎目光斜视的看了这宦官一眼,嘴角扬起似作嘲讽。

只是看对方这姿态,原本那天子举办这种典仪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阮虎抬了抬手,那宦官立刻上前来。

阮虎开口说道:“让那鬼师过来。”

宦官看了看外边:“陛下,还要一会才结束呢?”

阮虎眸子突然泛出冷光,宦官受惊之下立刻说道;“老奴立刻去请。”

很快,那鬼师便来到了阮虎面前。

隔着帐幔薄纱,阮虎声音平静。

他问:“听闻鬼师精于相面之术,今日不如替朕看一看。”

鬼师感觉有些奇怪,毕竟他见过不少次天子了,也曾经替天子相过面。

此时此刻,为何天子又让他来相面?

不过鬼师并没有多问,只是听从旨意上前,

声音沙哑:“老朽遵旨。”

只是,当帐幔掀开鬼师看到阮虎的一瞬间,瞬间瞳孔放大到了极致。

鬼师一瞬间呆立在当场,嘴巴张开,惊惧化为了破音的字符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啊!”

“呀……”

这一次,阮虎可没有放出体内的虎影来。

但是这当上宫廷鬼师的大巫,似乎真的有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真的从阮虎的面相之上看出了什么。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来。

阮虎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剑锋如同绿波扫过湖面,快捷又轻飘飘的划开了那鬼师的喉咙。

鲜血也如同波纹一般传递开来,溅射上了绣着葡萄纹的红色的帘布上。

“呃……呃……”

鬼师没有捂住喉咙,反而依旧惊惧的用力指着阮虎。

临死的时候,他好像还想要说出什么话来。

那或许。

是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可惜随着他跪下,然后倒地不起,那秘密他也没有说出来。

“啊!”

这个时候,殿里有人惊叫出声。

但是随着阮虎披着龙袍站起,目光扫过大殿,所有人都立刻噤声低头,不敢发出一言。

此时此刻,殿外还不知道大殿之中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阮虎步步上前,踏过尸体旁边,走到了帐幔外边。

那宦官看着天子的背影,这一次他真正感觉到了,天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阮虎擦了擦剑,然后看着祭坛之上的那十二个戴着神兽面具的巫觋,轻描淡写的说道。

“上面那些,都杀了!”

这话一开口,身旁的宦官慌了。

“陛下,杀不得啊!”

“这地狱道的鬼巫,信奉的是酆都大帝,万万杀不得的。”

听上去,这巫背后好像有好大的势力。

但是阮虎注意到的是,随着他下令周围的侍卫许多人依旧一动不动,眼神惊疑不定。

阮虎玩味的目光一个个扫过,这个时候其中一个殿中校尉突然动了。

高喊了一声:“杀!”

其一动,立刻有二三十人随着他冲了出去,最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听令。

然后众卫士便冲出殿外,将祭坛上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十二名参与人祭的神兽面具巫觋杀了。

其中两人仓皇逃窜,这两个巫觋似乎有着什么手段,奔跑如同猎豹一般。

而那校尉没有弓箭,拿着一把长枪抛出去直接将其刺死。

其余上百执事童子也被身披甲仗的卫士拿下,听候着发落。

不过片刻工夫。

那校尉便浑身染血地进入了殿中,跪在了阮虎的面前。

阮虎也不害怕对方那狰狞的模样,以及那浑身的鲜血。

他伸出手,按在了对方的肩甲上,掌上可以感受到血浆的粘稠。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校尉手持血刃跪在地上,心神激荡地对着阮虎说道。

“陛下!”

“在下尉迟崇武!”

“现任殿中校尉。”

阮虎看着这个第一个听从他旨意,直接向地狱道巫觋出手的人。

“擢升殿中中郎将,以后你跟在朕身旁。”

随后,阮虎看向了其他刚刚听到旨意之后犹豫的几个中尉和一个校尉。

以及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目前阮虎连名字都未曾知晓的宦官。

他笑了。

但是大殿之中却没有人看到他笑,只感觉看到了一条恶龙亦或者凶虎咧开了嘴。

一瞬间,这些人便额头汗如雨下,湿了衣襟。

那宦官更是屎尿齐流,吓得失去力气的倒在地上,仿若已经死了。

当一个人一个眼神便能杀人。

一句话能让天下血流漂橹的时候。

他即使是个人形,似乎也被赋予了某种非人的形象,在所有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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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阮虎躺在床上,体内的那虎似乎嗅到了什么,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不一会,虎又出去了。

穿透房梁,跃上屋脊,消失在暗夜之中。

等到虎回来的时候,阮虎睁开眼睛,便学会了那鬼师的一段记忆,或者说是能力。

“伥魄·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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