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严欢顾不上休憩,便前往武昌各处打听当年捕快的下落。
他穿梭于武昌城的大街小巷,向那些年长的居民问询,又是递铜钱,又是说好话。然而,岁月悠悠,许多当年的人和事都已被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想要寻到一个早已离职多年的捕快,谈何容易。
一个偶然的契机,他听闻城中有一位老捕快,已退隐多年,过着平静的退休生活,曾参与邓家灭门案的查访。
于是,严欢依照打听到的地址,脚步匆匆地赶去。
那是一条狭窄而幽静的小巷,两侧的墙壁爬满了青苔,青苔上还挂着清晨残留的露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透着岁月的沧桑。巷子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衬出小巷的寂静。巷子尽头,便是老捕快的居所。
严欢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抬手敲响了门。
“吱呀” 一声,门缓缓打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出现在眼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瞥了严欢一眼,那眼神仿佛严欢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透着彻骨的冷漠,随后便上下打量着他,似在揣测他的来意。
“老人家,您可是当年参与庆丰钱庄邓家灭门案查访的捕快?” 严欢急切地问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期待,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是?问这作甚?” 老人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脸上毫无表情,眼神里只有警惕,作势便要关门,动作干脆又冷漠,没有一丝犹豫。
严欢赶忙用手撑住门,赔着笑:“老人家,我真有急事,这事儿对我特别要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到老人面前,钱袋开口处露出几枚闪闪发光的碎银子,“只要您肯告诉我当年的事,这些钱都是您的。”
老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钱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冷哼一声:“就这点钱,还想打听当年的事?当年我为了这案子东奔西走,耗费了多少精力,岂是你这点银子就能打发的?” 严欢一愣,没想到老人如此难对付,可他又实在急需线索,咬咬牙道:“老人家,我也是穷苦人,这些已经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您就行行好。”
老人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行不行,少了这个数,我可一个字都不会说。” 说着,老人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那意思起码要再加五倍的钱。严欢面露难色,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可想到案件的真相,他一狠心:“老人家,您先告诉我些关键的,我回去再凑凑,一定给您送来。”
老人原本冷漠的眼睛瞬间瞪大,死死地盯着严欢,眼神里的贪婪毫无掩饰地溢出来,像是在衡量眼前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油水可榨,手也不受控制地伸了一下,那模样仿佛钱袋里装着世间最诱人的宝贝,可又很快缩了回去,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不过那犹豫里更多的是在盘算如何拿到更多好处。严欢见状,又加了把劲:“求您了,您就行行好,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您。”
老人的喉结快速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沉默了许久,最终一把夺过钱袋,动作急切又粗鲁,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确认钱数后,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冷漠瞬间被贪婪的满足取代:“进来吧。”
“在下名叫严欢,最近和几个人结仇,这些人似乎与庆丰钱庄邓家灭门案有关,所以想查访一番。” 严欢连忙解释道,眼神中透露出诚恳。
老人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回忆,还有一丝担忧,沉默片刻后,侧身让严欢进了屋,进屋后还时不时低头紧紧盯着手中的钱袋,眼神里满是贪婪,仿佛生怕它跑了似的。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陈旧的木桌,上面摆放着几本书和一个茶壶,几把椅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擦拭得很干净,墙上挂着一些已经泛黄的字画。
“二十年前,这个案件还挺有名气的。” 老捕快缓缓坐下,动作有些迟缓,目光望向远方,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若陷入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之中。“当年啊,我得了大病,病好来衙门刚当差不久,就碰上了这桩大案。”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岁月的痕迹,“庆丰钱庄,那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钱庄,平日里生意兴隆,人来人往,谁能想到一夜之间,满门皆亡,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老捕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眉头紧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血腥的场景,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让他不寒而栗。
“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庆丰钱庄的人似乎是在逃跑途中遭遇了袭击。” 老捕快继续说道,“现场的痕迹显示,他们从钱庄后门逃出,沿着街道奔逃,但很快就被追上。死者的伤口五花八门,有刀伤,伤口又深又长,皮肉向外翻卷;有剑伤,创口整齐,一看就是被锋利的宝剑所伤;还有一些奇怪的掌印,掌印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黑色,像是被剧毒所侵。从伤口的深浅和力度来看,下手的人武功极高,而且手段狠辣,没有丝毫留情。”
严欢听得聚精会神,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中暗自惊叹。他深知,能在一夜之间灭掉庆丰钱庄满门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必定有着强大的实力和周密的计划。“那您当时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严欢忍不住问道,身体微微前倾,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老捕快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沉思片刻后说:“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大小和形状都不太寻常,应该是穿着特制的鞋子留下的。而且,从打斗的痕迹来看,对方至少出动了十几个武林高手,配合默契,训练有素。从现场的种种迹象来看,” 老捕快接着回忆道,语气中透着专业与凝重,“对方绝非普通的毛贼草寇,每一处细节都彰显出他们的训练有素与实力强劲。那些伤口,角度刁钻、力道狠辣,没有深厚的武功造诣根本无法造成;而奇怪的脚印更是让人捉摸不透,步伐间距、落地深浅都暗示着他们独特的身法与极高的武学素养。”
老捕快站起身来,在屋内缓缓踱步,脚步有些沉重,仿佛在重现当年的案发现场。“沿着他们逃跑的路线,血迹和打斗痕迹一路延伸。街边的店铺门窗被撞坏,货物散落一地,有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一些布料被扯得七零八落,仿佛在诉说着当时的慌乱与惨烈。” 老捕快描述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墙壁上有深深的剑痕,甚至有些地方的砖石都被掌力震碎,砖石粉末散落一地。这些痕迹都表明,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庆丰钱庄的人根本不是对手。而且,从尸体的分布情况来看,对方采取了包围的战术。他们从不同的方向围堵钱庄的人,将他们逼入绝境。在这种情况下,庆丰钱庄的人就算有反抗之心,也无反抗之力。”
“十几个武林高手?” 严欢心中一惊,如此强大的阵容,究竟是为何要对庆丰钱庄下此毒手?“那后来呢?可曾查到这些人的来历?” 严欢急切地追问,眼神中满是期待。
老捕快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遗憾,叹了口气说:“我们顺着线索查访了许久,却一无所获。这些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这件案子似乎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上面的压力很大,没过多久,就草草结案了。”
严欢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双手紧紧握拳,他不明白,为何如此重大的案件,会因为所谓的 “压力” 而不了了之。“老人家,您就甘心让这桩案子成为悬案吗?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就这么白白冤死了?” 严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情绪有些激动。
老捕快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神色黯然地说:“我又何尝不想将凶手绳之以法?可是,人微言轻,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
老捕快起身,缓缓走到一个陈旧的柜子前,柜子上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岁月已经让这些花纹模糊不清。他打开柜门,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泛黄的卷宗。
“这是我当年查访时写下的卷宗,一份放在衙门,一份放在我这里、一直保存到现在。” 老捕快说着,将卷宗递给严欢,“你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一些你想要的线索。”
严欢接过卷宗,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翻开。卷宗上的文字虽有些模糊,却仍能清晰辨认。
严欢读着读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庆丰钱庄看着是正经营生的钱庄,伙计们平时对顾客笑脸相迎,和和气气的,背地里却净干坏事。他们不仅伪造账本、私吞客人存的钱,还放起了高利贷,利息高得吓人,赚得盆满钵满。为了催债,他们常常和借钱的人打起来,甚至还出过人命,干的坏事太多,老百姓都恨透了他们,官府也下了通缉令。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严欢气得不行,眼里满是厌恶。
老捕快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说:“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报应肯定不会少。后来,他们突然被灭门,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严欢继续翻阅卷宗,里面详细记录了庆丰钱庄被官府通缉、携款潜逃的经过。邓家灭门惨案造成十几人丧生,死者涵盖邓元杰及其妻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怀有身孕的长子媳妇,邓元浩及其一个女儿,还有十个亲信打手。不过,邓元杰的妻子和一个儿子下落不明。
“可是,卷宗里说有邓元浩的妻子和儿子失踪了。” 严欢抬起头,看着老捕快,眼中充满了疑惑,“为何又说灭门了?”
老捕快摇了摇头,说:“这也是当年案件的一个疑点。这对母子是庆丰钱庄邓元浩的妻子和儿子,按理说,其他人的尸体都找到了,这对母子也应该有尸体,不过,我们找了方圆十里都没有发现。所以只能说他们失踪了。”
“他们可能生还吗?” 严欢追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没有可能。那些杀手不可能放过那对母子。” 老捕快语气肯定地说。
严欢陷入了沉思,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他会不会就是那对母子中的孩子?这个怀疑并非毫无根据。首先,曾相逢临死前是这么说的。其次,邓元杰的妻子和一个儿子不知去向,而他刚好持有庆丰钱庄的会票。
严欢点了点头,将卷宗小心翼翼地还给老捕快。
“老人家,您在查访过程中,可曾发现庆丰钱庄与什么人有过节?或者,他们最近可有进行过什么特殊的交易?” 严欢问道,眼神中透露出期待。
老捕快想了想,说:“我们当时也查访过这方面的情况,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庆丰钱庄一直以来都经营得很正常,与各方的关系也都不错。至于特殊的交易,我们也没有查到相关的记录。”
严欢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放弃。他相信,只要继续追查下去,一定能找到真相。“老人家,多谢您提供的线索。我定会继续追查下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查出真相。”
老捕快看着严欢,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年轻人,有这份决心就好。不过,这案子背后水很深,你定要小心行事。”
严欢又问道,“对了,老人家,您可知庆丰钱庄后来如何了?我想去看看。”
老捕快想了想,说道:“庆丰钱庄出了那档子事后,就被查封了。后来,被拆掉,荒废了十几年。前几年,被陈公子买下了,改成了同舟客栈。”
“同舟客栈?” 严欢心中一动,他隐隐觉得,这同舟客栈或许与庆丰钱庄消失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人家,您可知这陈公子是何人?”
老捕快摇了摇头:“这陈公子是个外地人,具体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他财力雄厚,行事低调,买下庆丰钱庄的旧址后,就大兴土木,将其改建成了同舟客栈。”
“老人家,多谢您提供的线索。我这就去同舟客栈看看。” 严欢站起身来,向老捕快告辞。
老捕快把严欢送至门口,望着严欢远去的背影,才低下头,打开钱袋,双手微微颤抖着数起手中的银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喃喃自语:“这么多,可真是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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