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高悬挂,照耀着山寨。
官兵们正押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往外走。
这人正是山贼的二当家独眼王万荣,这会儿没了往日威风,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着走。他声音打着颤,带着哭腔哀求道:“各位官爷,行行好,饶我一条命吧!我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父母,下有还在吃奶的孩子,都靠我养活呢。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干那些坏事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官兵连拉带拽,将他带到郑巡检跟前。郑巡检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独眼王,开口问道:“我问你,几个月前你们是不是去了宝庆府,抢了恒宝钱庄?”
“没这事,我们这些人胆子小,哪敢离开山寨半步。” 独眼王眼神闪躲,不敢直视郑巡检的目光,脑袋微微低垂,嘴里嘟囔着。
郑巡检瞧着独眼王少了一只眼睛,突然想起通缉名单,就对旁边的尹成说:“他少了一只眼睛,快把通缉画像拿给我看看。”
“是。” 旁边的尹成从怀里掏出画像,递给郑巡检。
郑巡检双手微微抖着,慢慢展开画像。他目光紧紧盯着画像上的每一道线条、每一处细节,又看向独眼王的脸,反复仔细比对。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严肃一下子变成得意的大笑:“哈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算抓到你了!你这恶贼,就是抢劫恒宝钱庄的主犯之一。”
“大人,冤枉啊,我这几个月从来没离开过山寨。”独眼王哭着说道。
郑巡检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接着说:“你和画像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还不认罪?我抓到你,至少能拿到二十两赏钱,这一趟没白来!”
“大人,冤枉啊,我真没抢钱庄。”
郑巡检不再搭理他,对着身边的官兵说道:“兄弟们,赶紧去山寨找那五千多两银子,找到了,我重重有赏!”
···
于是,官兵们跑进山寨,大肆搜查起来。他们翻箱倒柜,把山贼们的屋子弄得更乱了。床板被掀开,柜子被推倒,连墙壁上的暗格都挨个找了一遍。
严欢被官兵安排去收拾山贼们的房间。他走进一间屋子,里面乱七八糟,衣物、杂物扔得到处都是。严欢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开始动手收拾。在房间一个昏暗的角落,他发现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严欢心里好奇,小心翼翼打开陶罐,一下子,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古朴的铜钱,加起来也有十几贯,很是诱人。他心里一阵欢喜,但很快,理智让他冷静下来。他清楚,这些财物要是自己藏起来,一旦被官兵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双手紧紧抱着陶罐,走到郑巡检面前,恭恭敬敬弯下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说道:“大人,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瞧这里面全是铜钱,小的不敢私藏,特来献给您。”
郑巡检看着严欢陶罐里的铜钱,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旋即又恢复了镇定,装模作样地端详一番,点了点头,说:“嗯,你这小子倒是有点眼力见。不过,这些铜钱嘛,确实有些门道,先收起来。但咱们此次的首要任务是找银子,还得接着全力搜寻。”
可之后官兵来报告,没找到银子。
郑巡检又审问独眼王,甚至把独眼王打了一顿,可独眼王还是坚持说自己没抢劫。郑巡检怀疑银子肯定还藏在山寨里,就又让官兵找了一遍。一炷香时间过去,官兵来说还是啥都没找到。
郑巡检气坏了,决定烧了山寨。
他们点上火把,扔向山寨各处。大火 “轰” 地一下烧起来,很快就把整个山寨吞没了,火舌乱蹿,舔着房屋、树木,噼里啪啦直响,就像是在狠狠审判山贼的老窝。大火在大风的助力下,像一条发狂的火龙,很快蔓延到旁边的棚屋和柴草垛,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中,让人喘不过气。
李老鼠怀里揣着几个银锭,心里七上八下,怕跟官兵走太近,银锭被发现。于是,他带着几个叫花子来到山寨门口。
“兄弟们,这山贼窝烧得好啊!咱们也来凑个热闹。” 李老鼠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裤腰带,对着山寨门口的火焰撒起尿来。
其他叫花子见了,也都跟着学。一时间,众人嘻嘻哈哈,笑声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刺耳。
··
郑巡检目光扫到叫花子们鼓鼓囊囊的衣衫,心中猛地一沉,暗觉事有蹊跷。他干了这么多年巡检,对异常情况特别警觉,当下也没犹豫,大手用力一挥,扯着嗓子喊道:“那些叫花子身上藏着银子,都给我搜!” 这一嗓子喊出去,场面立马乱套了,叫花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李老鼠满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又喊又叫,双手如捣蒜般使劲推搡着官兵,扯着破锣嗓子叫嚷道:“你们凭什么搜身?我们一没偷二没抢,犯哪门子法了?”
郑巡检岂是能被吓住的人,他眼神如寒星般锐利,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可真是惊人。官兵们从叫花子身上翻出了十几个白花花的大银锭,有五十两一锭的,也有十两、二十两的,粗略一算,拢共加起来竟有三百多两。望着这些在阳光下耀眼的银子,郑巡检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心里明白,普通叫花子绝不可能有如此巨额财富。
李老鼠见势不妙,眼珠子滴溜一转,活像只狡猾的狐狸,急忙跳出来狡辩:“大人,这些银子都是大伙辛苦积攒的,实实在在是我们自己的。”
“就你们这些小叫花子,也能有五十两的大银锭?” 郑巡检目光如炬,像两把利刃般紧紧盯着李老鼠,冷冷质问道。
李老鼠知道无法圆谎,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大人,这个大银锭是我从死人身上找来的,我看没人要,就顺手拿了。”
郑巡检猛地扭过头,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盯着李老鼠,怒声大喝:“好你个李老鼠,竟敢隐瞒不报,是不是想把这些银子私吞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如猛虎扑食般冲了上去,对着李老鼠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李老鼠被这突然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大人,我们拼死为你卖命,拿点战利品怎么了?】”
“这些银子是你们该拿的吗?老子都不敢拿!” 郑巡检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狠狠踢打李老鼠。过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再看李老鼠,已经是鼻青脸肿,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李老鼠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刚站稳脚跟,就瞧见自己的几个部下,只见他们个个乌眼青肿,脸上满是淤青。
李老鼠在原地犹豫了好半天,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深知这次事情棘手,可看着兄弟们凄惨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终于,他像是咬了咬牙,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到郑巡检面前。他微微弯着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语气十分小心:“大人,您看看我这几个兄弟,为了这次剿匪,那可真是拼了老命了。如今一个个都受了重伤,现在连买药治伤的钱都凑不出来。您就行行好,赏点汤药钱,让他们能把伤给治好,求求您了。”
郑巡检一听这话,刚刚压下去的怒火 “噌” 地一下又冒了起来,抬手 “啪” 的就是一巴掌扇在李老鼠脸上,怒喝道:“你们放走了一些山贼家属,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现在居然还敢跟我要汤药钱?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
李老鼠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可他还是不死心,连忙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谄媚:“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啊。那些山贼家属拼死抵抗,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让他们跑了几个。您大人有大量,就看在我们这次也出了不少力的份上,就给点汤药钱吧,求您了。”
郑巡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沉思了片刻,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脸上的冰霜也褪去了几分:“好吧,看在你们这次也有些功劳的份上,就给你们一点汤药钱。但下不为例,要是再敢违抗命令,我可绝不轻饶!”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随手一丢,那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李老鼠面前。
李老鼠见状,连忙双手接住银子,点头哈腰,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多谢大人!大人您真是大恩大德,小的们没齿难忘。” 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带着兄弟们匆匆离开。
···
战事终于落下帷幕,众人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踏上归程。下山的小道崎岖蜿蜒,两旁草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回到村子时,已是晌午。日头高悬,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暖烘烘地铺在大地上,给整个村子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村子里的庄主早就收到了消息,一大早便率领着庄客和村民们候在村口迎接。庄主身形富态,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远远瞧见队伍的影子,就迈着略显急促的步伐迎了上来,双手抱拳,高声说道:“欢迎各位英雄凯旋归来!此次诸位英勇无畏,剿灭山贼,为我们村子除去了一大心腹大患,可真是辛苦了大家。”
郑巡检嘴角含笑,客气地回应道:“保境安民,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他一心想要展示自己的赫赫战功,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大踏步地将那辆装着山贼人头的车子推到庄主面前,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战功。
庄主冷不丁见到那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过很快又被惊喜所取代,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动起来,忙不迭地向官兵们弯腰谢恩,口中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语。
这时,一些官兵肚子饿了,忍不住嚷嚷起来。
庄主连忙说道:“各位官爷莫急,酒肉早已备好,从一大早就在灶上热着,就等诸位官爷回来享用,保证让大家吃得满意。”
说着,庄主在前头引路,带着大伙前往用膳的地方。
这回依旧如往昔一般,官兵们于一处膳房内就餐,仆从们则在另一处膳房用餐。
叫花子们刚走进膳房,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只见那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醇厚的酒香肆意飘散,饭菜还升腾着袅袅热气,让人垂涎欲滴。
他们迫不及待地纷纷入座,刹那间,膳房内觥筹交错,众人相互举杯敬酒,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有的官兵口若悬河,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言语间不断添油加醋,仿佛自己真成了那战无不胜的无敌战神;有的叫花子则眉飞色舞地吹嘘着自己如何在混乱之中寻得财物,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仿佛自己就是这世上最精明的寻宝者。
整个庭院都被欢声笑语所笼罩,仿佛之前那血腥残酷的战斗从未发生过。
李老鼠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向各位兄弟敬酒。
然而,王盘龙却没有举杯,他满脸愤懑,眉头紧锁,开口说道:“大哥,这些官兵根本不体恤我们呐。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帮官兵做事,他们却把我们当作低贱的狗一般。张大力丢了性命,他们竟然还残忍地将他的头颅割下来,还美滋滋地当作是战利品,准备去朝廷邀功请赏呢。这实在是令人愤恨难平!”
陈铁牛也一脸坚定,态度坚决地说道:“给他们做事,又赚不到几个钱,还处处受气,倒不如回老鼠庙呢,起码自在些。”
李老鼠缓缓放下酒杯,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问道:“你们想走?”
“对。” 陈铁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决然。
李老鼠又逐个询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复都是想离开。
于是,李老鼠再次拿起酒杯,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愧疚之色,诚恳地说道:“这件事都怪我考虑不周,我李某给各位陪不是了。” 说完,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那一瞬间,他心中五味杂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