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呢,五更的梆子声刚敲过,贾环就被刺骨的寒气给冻醒了。他使劲缩了缩身子,发现手脚都已经冻得发麻。号舍里到处都结了一层薄霜,连放在床边的砚台都冻得跟冰块似的。
\"要了命了...\"贾环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小声嘀咕。肚里那点隔夜的干粮早就消化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饿得咕咕直叫。他暗骂自己昨天怎么没多留半个馍馍。
冷不丁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贾环探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那书生裹得像只粽子,正在费力地往手上哈气。
\"喂!里面那两个!消停点儿!\"远处传来衙役的吆喝声。
贾环赶紧缩回脑袋,心说这些衙役也真是的,比茅房里的苍蝇还烦人。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的饼子,早就冷得发硬,啃起来跟嚼木头似的。
\"要是能来口热乎的...\"贾环暗自盘算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借着衣襟的遮掩,偷偷摸进空间,取出一小瓶泉水喝了两口。
润过嗓子后,贾环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这泉水确实神奇,比那老管家珍藏的药酒都管用。
天刚蒙蒙亮,监考官就领着几个衙役开始巡查。那为首的瘦高老头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活像个讨债的。贾环趴在小桌上装睡,听见老头厉声呵斥几个动作慢的考生。
\"都给我规矩点儿!谁要是敢在贡院里偷奸耍滑,看我怎么治他!\"老头说话时唾沫星子横飞,活像个喷壶。
题目发下来了,是《春秋》里的\"郑伯克段于鄢\"。贾环还没看完题目,就听见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哎呦喂...\"隔壁那个白面书生更是愁得直嘬牙花子,脸色比大酱都难看。
贾环悄悄摸出空间里的泉水又抿了一小口,借着这股清凉劲儿,思路忽然清晰起来。他提笔写道:\"郑伯之心,非一日之怨...\"
写着写着,贾环完全忘记了时间。周围的嘈杂声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毛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他的手腕时而快时而慢,写出的大小楷相间,条理分明,铿锵有力。
中午时分,大概是午时三刻的样子,贡院里突然骚动起来。
\"糟了糟了...\"远处的哀嚎声由远及近。
贾环抬头一看,一队衙役正拖着一个书生往外走。那人哭爹喊娘地喊着冤枉,又被一巴掌扇在嘴上。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跟看大戏似的。
\"这傻子...\"贾环身旁的号舍里有人小声嘀咕,\"这些日子官差都偷懒,这不等于给人家送人头嘛。\"
果然,没过一个时辰,又一个倒霉蛋被发现了夹带。这回更惨,不光功名没了,还要吃板子。那杀猪般的惨叫在贡院里回荡了足足半刻钟。
贾环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奋笔疾书。这会儿他写得正起劲儿,连吃饭都忘了,还是隔壁那个白面书生递过来半个馍馍。
\"小兄弟,先垫吧一口。\"那书生悄声道,\"别到时候晕倒了,那可划不来。\"
贾环感激地点点头,三两口就把馍馍吞了下去。他这边刚吃完,忽然听见前方一阵骚动。抬眼一看,又一个考生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啧啧啧...\"众人摇头叹息,\"这都是第几个了?\"
一直写到快交卷的时候,贾环才堪堪收住。手腕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指节处磨出了茧子。环顾四周,那些还活蹦乱跳的考生十个里找不出一个。
\"申时已到,住笔!\"监考官高声宣布,\"开始收卷!\"
贾环把答卷折好交上去时,手里捏了把冷汗。直到走出贡院大门,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迎面而来的热闹市井声让他恍惚间以为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三爷!活祖宗诶!可算出来了!\"茗烟一路小跑着迎上来,\"赶紧的回客栈吧,热水都备好了!\"
贾环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就跟在咸鱼堆里腌了十天半个月似的,要多难闻有多难闻。
回到客栈,一桶热水已经备好了。贾环脱光衣服往水里一泡,舒服得直哼哼。
\"哎呦我的亲娘祖宗...\"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茗烟在外面张罗晚饭,隔会儿就问一句:\"三爷要搓背不?\"
贾环闭着眼装睡,其实整个人已经泡得晕乎乎的。这三天积累的疲惫一股脑涌上来,让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等用完晚膳,贾环几乎是爬着上了床。原以为自己会立刻睡着,没想到脑袋沾了枕头反倒精神了。
\"三爷要什么?\"茗烟在外间问道。
\"没什么...\"贾环翻了个身,忽然问道,\"你说我要是考不中怎么办?\"
这话问得茗烟一愣,半晌才答道:\"三爷说哪儿的话,您这些日子可是下了死功夫的...\"
贾环没再说话,盯着房梁发了会呆。明天还有一场,还有六天四夜...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攥紧了被子。
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撒了一地碎银子。贾环就在这斑驳的光影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屋外的蟋蟀叫得正欢,仿佛在为他奏响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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