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22日,武汉阳逻港。
江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谢一扬站在码头边缘,黑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眯眼望向江面那艘漆着“扬帆远洋”字样的货轮,甲板上的工人正用钢缆固定最后几个集装箱。
“谢总,海关验货单签好了。”张铁柱递来一份文件,机械眼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抽检员只开了三个箱,全是真货。”
谢一扬唇角勾起冷笑。那三个贴着“样品”标签的集装箱里,确实整齐码放着五百台崭新微波炉——这是专门为海关准备的障眼法。而其余四十七个集装箱内,填充的却是建筑工地的碎砖头和水泥块,总成本不到二十万。
“船长那边打点好了?”他捻着文件边缘,纸张在指尖沙沙作响。
“老规矩,三十万现金已经塞进他救生衣夹层。”张铁柱压低声音,“轮机长是我们的人,船过马六甲海峡时会‘意外’触发底舱进水系统。”
远处传来汽笛长鸣,货轮缓缓驶离港口。谢一扬摸出镀金打火机,“啪”地点燃嘴边雪茄,烟雾在暮色中扭曲成诡谲的图案。
三天后,深圳蛇口海关办公室。
“这批微波炉出口数据不对劲!”年轻稽查员小王猛地推开处长办公室门,“扬帆贸易申报货值1.2亿,但生产线备案年产量根本达不到!”
秃顶的刘处长慢条斯理地啜着茶:“小同志,单据齐全就别较真。人家可是给东欧客户看的样品……”话音未落,电话铃声刺破空气。
“什么?扬帆远洋号在公海失联了?!”刘处长脸色骤变。
小王抓起海事卫星电话,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SoS…轮机舱爆裂…正在沉没…”背景音是尖锐的金属撕裂声。
同一时刻,武汉扬帆大厦顶层。
谢一扬凝视着卫星云图上那个逐渐消失的红点,货轮AIS信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张铁柱的机械臂连接着海事通讯系统,伪造的遇险呼叫持续播放。
“海事救援队多久能到?”谢一扬弹了弹烟灰。
“按航线计算,至少六小时。”张铁柱调出保险条款,“台风季节特约条款规定,全船灭失可获赔9000万。”
窗外暴雨倾盆,闪电照亮谢一扬眼底的寒意。他拨通某个加密号码:“让‘幸存’的轮机长准备好证词——记住,他的妻儿还在莆田老家养病。”
一周后,上海平安保险总部。
理赔经理老陈盯着桌上那叠照片:倾覆的船体半沉在墨绿色海水中,甲板上“扬帆远洋”的字样仍清晰可见。而对面西装笔挺的律师正推来厚达三百页的索赔文件。
“陈经理,”律师的鳄鱼皮鞋尖轻轻点地,“这是伦敦劳合社出具的沉船鉴定报告。”他翻开烫金封面,指间金戒指闪过冷光,“液压系统突发故障,纯属意外。”
老陈的钢笔悬在签字处迟迟未落。余光瞥见文件末页的受益人签名——那笔迹与三个月前保单上的投保人笔迹有0.3毫米的偏差。
“需要再核实下出口报关单……”
“当然。”律师突然俯身,袖口露出百达翡丽腕表,“听说令公子在剑桥念书?真巧,我们谢总刚给剑桥捐了座微波实验室。”
钢笔终于划破纸面。
深夜的东湖别墅里,谢一扬正在听最终汇报。
“1.2亿退税已到账,保险金分三批洗白。”张铁柱的机械眼投影出资金流向图,“就是《财经日报》那篇质疑报道……”
“让周明远给宣传部打招呼。”谢一扬将沉船照片扔进壁炉,火苗瞬间吞没钢铁巨兽的残影,“再给海关总署的‘老朋友’送几箱波尔多——用沉船同批次的集装箱装。”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江城大地。而更深的暗流,正在1993年的经济狂潮中无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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