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书歇斯底里的声音淹没在几人的惊呼中。
只见陆墨渊和陆凛然紧紧护在宋锦音身前,早已冷掉的茶水沾湿了宋锦音的裙摆,青花杯完好无损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父子二人扶住差点跌倒的宋锦音,脸上满是震怒,回头狠狠瞪着她:“你疯了,动手干什么?!”
陆凛然更是神情愤恨:“你竟敢伤害我娘!”
宋锦书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
她记得,她刚嫁给陆墨渊不久时,便怀上了陆凛然,他却要奉圣命前往边关征战。
她不能与他随行,送他到城门口,他愧疚又心疼地向她郑重承诺,说:“我此生定不负你。”
她还记得,当初陆凛然刚学会走时,别人逗他,作势要打她,他却都要还回去。小小的身影紧紧护在她身前,不让别人碰她分毫。
嘴里还振振有词:“然儿要习武,学爹爹,保护娘,一辈子。”
可是现在呢?
他们父子二人剑拔弩张地站在她面前。
护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宋锦书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宋锦音却连忙推开二人,再次上前朝她弯下腰,“姐姐莫气,都是音儿的错,您要怪就怪音儿,是音儿没控制住自己,才让陆郎……”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陆墨渊和陆凛然心疼地扶了起来。
“音儿,你没错,无需向她道歉!”
“娘,你不欠她的,是她欠你的!”
陆凛然说完,像只暴怒的小狮子似地护在宋锦音身前,狠狠瞪着宋锦书,“你凭什么一回来就欺负我娘?若这么容不下她,你便滚回那静修庵去,陆家不欢迎你!!”
宋锦书闻言身形一晃,对上他凶狠的目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柳絮,无力地倒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房间。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
周身的温度烧得她心口灼痛,浑身不适。
仿佛置身寒冷刺骨的雪地,冻得她身体滚烫,仿佛罚跪到深夜,双腿都失去了知觉,又仿佛回到了昨夜,被人翻来覆去不知疲倦地凌辱。
“夫人,您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怎么去了静修庵两年,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老夫人若是还在,看着得多心疼啊……”
宋锦书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像是在做梦一般,“李嬷嬷……”
她曾经的乳娘,跟随她从宋家过来的嬷嬷。
“是老奴,老奴在。”李嬷嬷握住她伸来的手,看着曾经细皮嫩肉的一双纤纤玉手,如今却冻得血肉模糊,满目疮痍,简直疼到了心里,“您这手我们刚刚给您上过药了,可能会发痒,您忍着些。”
宋锦书动了动干涸的唇,“我这是……”
“您方才晕倒了,请了府医来把了脉,身子正发着热。”李嬷嬷将她扶起来,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便忍不住怒道:“原以为静修庵里都是些潜心修佛、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却不想竟也是群吃人的恶鬼,把您给折磨成了这样!老奴日后定要去找她们算账!”
宋锦书想起庵里的日子,便觉得浑身都疼。
若不是受了指示,那些人怎会如此。
她眸光微转,才注意到眼前的环境有些陌生,不像是她以前住的地方,“这里是……”
李嬷嬷听到这话便觉得怒气腾升,忍了又忍道:
“这儿是西院偏院的听雨轩,不是您以前住的清风院,您当年被罚到静修庵后,侯爷便把您的东西从主院挪到了这里,如今主院住着的是侯爷与那不知礼义廉耻的二小姐!”
“老奴实在是没想到,侯爷竟这么不是个东西,为了个贱婢生的二小姐这般对您!”
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夫人,何曾受过这种罪?
宋锦书闻言心中一窒,却并不意外,一个院子,让便让了,说不准她这定远候夫人的位置迟早也要让出来。
怪只怪她当初眼盲心瞎,执意要嫁给陆墨渊。
她压下心底的疼,急切地问道:“嫣儿呢?她这两年过得可还好?我还没见到她……”
“好,好着呢,小小姐这两年一直都是老奴亲自照顾着,不敢懈怠。”李嬷嬷心疼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安慰道:“您昏迷的时候,小小姐就来看过您,她对您还不太熟悉,却也不排斥,等多相处相处就好了。”
听着这话,宋锦书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这两年里她最担心的便是女儿,她离开时,她还那么小。
李嬷嬷接过丫鬟递来的药,哄着她道:“您把这药喝了,再继续睡,早些好起来,老奴便陪您去见小小姐。”
宋锦书顺着她喂过来的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刚想继续躺下,却见门帘外探进来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眼神局促地张望着里面的人。
宋锦书一眼便认出了她,那是她两年未见的女儿,她连忙朝她招手,“嫣儿,快进来,让娘看看你——”
小姑娘似是有些害怕,反而缩了缩脑袋不敢进去。
还是身后照顾她的丫鬟掀开了帘子,牵着她进来。
小姑娘刚能走稳路不久,脑袋两边系着红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小步伐一晃一晃。
照顾她的丫鬟紫苏牵着她走到床边,不由得哽咽道:“小小姐刚刚在外面玩儿,听到夫人醒来了便想进来看看,到底是您亲生的。”
宋锦书看着她,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很想下床抱抱她,却又怕吓到她。
她忍着哭腔:“嫣儿,我是娘亲,到娘亲身边来好不好?”
小姑娘闻言顿住了脚步,扑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又陌生地看着她。
李嬷嬷见状揉了揉她的脑袋,哄道:“小小姐,这便是你娘亲,老奴以前跟您说过的,您还记得吗?快叫声娘亲,让娘亲高兴高兴。”
陆嫣然抿着唇,她还不明白娘亲是什么意思,只是“娘亲”这两个字她听的并不少。
爹爹每次来看她,都让她叫另一个人娘亲。
可李嬷嬷说娘亲是生她的人,她是从娘亲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从那个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也不喜欢那个人,从未开口叫过。
她看着宋锦书好一会儿,顶着她湿漉漉的眼神,才微微张嘴甜糯糯地叫了一声:“娘亲……”
宋锦书听着这声“娘亲”,眼泪便瞬间涌了出来。
陆嫣然有些被吓到了,害怕地躲进李嬷嬷地怀里,神情写满了疑惑:“娘亲,不高兴,哭哭,为何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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