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渐亮,江稚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她转头向身后看去,竟发现自己睡过的地方被汗渍浸湿,浅青色的被子已然变成深色。
江稚看着恶心,翻身从床榻上下来。
外面守夜的婢女听见响声慌忙进来,江稚看了眼来人,是一个陌生侍女。
她皱眉问道:“秋霜呢?”
以往江稚每次醒来,都是秋霜在守夜。为何今日起早,她却不见人影?
侍女低垂着脑袋,一脸为难的模样。
江稚皱着眉,脸色不好看,淡淡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侍女听了一哆嗦,连忙道:“秋霜姑娘回房睡了,以往每次都是我守整夜,待辰时换她守。”
和她玩这套?
江稚挑着眉,几乎是在侍女说完的那一秒,便明白了两人的不平等约定。
以前江稚总是睡到日上三更才起,睡饱了的秋霜和别人交换也不会被发现。
上一世她轻而易举地相信秋霜每日守夜,为她的忠心感动不已。一旦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分她一半。
她江稚负了所有人,也从未负过秋霜。没想到在最后,背叛自己最狠的竟是她!
江稚看着眼前的婢女,眼眸闪烁,讥笑道:“你就这么甘愿秋霜抢了你的功劳?”
婢女听后浑身一震,僵直着身子,揣测江稚的用意。
江稚看着婢女道:“抬起头来,我就算是吃人的老虎,南昭的女子也该有胆识和风骨。”
婢女眼底划过几分不甘,最后她将头抬起来,脸上带着倔强:“奴婢比不过小姐,出生便在好人家。
身处底层的女子,哪有什么胆识和风骨,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婢女五官普通,脸无二两肉,颧骨因此高高隆起,绝算不上是位好看的女子。
典型的婢女长相,唯独她一双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有着几分狼性,和江稚快要忘却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江稚失神间,喃喃道:“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小圆?”
阿好眼里闪过几分惊慌,顾不上尊卑礼仪,急忙问道:“你怎么认识我妹妹?”
江稚陷入回忆,只道:“你妹妹是个好苗子,你想必也不会差。
把秋霜挤下去,我让你做贴身侍女,赐江姓。”
阿好微微皱着眉,努力看着江稚的面部表情,希望能推测出对方话语里的虚实。
“您...您不是最喜欢秋霜吗?”阿好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稚。
江稚手指揉着鼻梁根部,嘲弄般笑了笑:“那是以前,我现在给你机会挤掉她,不要让我失望。”
阿好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再问仔细。
江稚却不耐烦了,她冷声道:“好了,给我更衣吧。”
阿好一凑近,闻到江稚身上的臭味。她屏息凝神,手脚麻利地为江稚穿好衣服,不敢有半句怨言。
江稚自然知道自己浑身发臭,都已经这么臭了,不如先去将今日的运动量达标,再去洗个痛快的澡。
她垂眸看着阿好,眼里闪过几分怀念。
上一世,阿好莫名死了。
本就是个婢女,得罪人而冤死是最正常的事情。
江稚听了也没多问,直到有一天她的妹妹独自一人敲响江府高大的院门。
那时阿圆看着不到十四岁,眼里透露着几分野性,拿着破烂的剑和三脚猫功夫,就要取她的命。
“你个毒妇,不好好管教下人,视人命为草芥,我姐姐枉死你也不管!”
江稚还没出声,阿圆便被身边的侍卫拿下。
不得不承认,江稚喜欢她眼底的野性和倔强,如同野蛮生长的小草,风吹火烧都不会扼杀她的活力。
江稚一向对女人比男人有耐心,混账如她也有惜才的一面。
那时的江家已然败落,开始懂事的她已经怀疑起秋霜,本想将少女留在身边好好培养。
谁知少女出言不逊,每一句话都往江稚的伤口上戳。
江稚大怒,却也还是放了少女一条生路,可没过多久,少女的尸体便丢在了江家的大门前。
她充满野性的双眼变得失神,尸体大咧咧地摆在地上,仿佛在警告江稚,任何事不再是她能说了算的。
江稚闭了闭眼,将意识拉回现实。如今重生一世,她倒要看看自己是否能做主,想保护的人是否还有人敢窥觊!
江稚怕身上的臭味被旁人闻到,她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路,绕着宅子跑了起来。
等跑到最后一圈时,她听见另外一个拐角传来男人低回婉转的读书声。
动作比意识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转弯往声音处走去。
男人头发如同女子般高高束起,头顶一双毛绒绒的灰色狼耳,身材高大,穿着却中性化。
乍一眼,看着倒像是比较高的女子。
他一双眼睛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手上没有书卷,全凭自己的记忆在背书。
江稚心一颤,驻足看着男人,对方的样貌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何清砚自从失明后,四感敏锐许多,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再背书,冷声道:“谁在这里?”
江稚心想,女子汉大妻主,她有什么好躲着自己男人的?
想到这,她迈着步上前:“是我。”
何清砚听清声音,连忙往后踉跄倒退几步:“你,你怎么来了?”
如今他已失明,这个恶鬼怎么还不肯放过他?
江稚自知身上汗臭味,也不敢多上前几步。
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僵持着。
她挠了挠脸,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点:“我只是路过,听见读书声便来了。”
此话一出,何清砚如同受惊的猫。
他失声叫道:“我已经瞎了你还要怎样?书也不让我背了吗?江稚,你个恶毒的女人!”
江稚自然知道何清砚为何这么说,他那双眼睛是她弄瞎的。
理由简单甚至可笑,江稚不喜府中男人看书,四书五经甚至在江府归类为**。
四书五经对于他们而言一点用也没有,学得再好又能怎样?还想参加科考不成!
何清砚明知忌讳,却偷偷藏书学习。
江稚觉得尊严受到挑战,杀鸡儆猴,命人将何清砚的眼睛灼伤失明。
看着颤抖着的男人,江稚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何等可笑。
她出声道:“等我治好你的眼睛,便放你回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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