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八月,河南彰德府。
卢象昇的帅帐设在黄河渡口,帐外飘着“剿贼总理”的纛旗,旗面被河风撕开几道裂口。案头堆着七府告急文书,最上面那份沾着血指印——是洛阳粮商被饥民分食前咬破手指写的求援信。
“督师,洪部堂又截了我们的饷。”参军捧着空荡荡的饷箱,箱底几只饿死的虱子还在抽搐,“弟兄们三日没见米了。”
卢象昇摘下铁胄,露出斑白鬓角。他摸了摸腰间祖传的雁翎刀,刀柄缠着的红绸已褪成褐色,那是去年在滁州剿寇时,百姓献的万民伞流苏。
“告诉将士们……”他忽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血梅,“就说我卢象昇,明日带头渡河!”
西安,洪承畴行辕
西北剿总衙门内,洪承畴正与陕商宴饮。
“这尊玉佛,可是蓝田新坑出的冰种。”陕商总会王老爷掀开锦缎,佛像眉心一点翡色,恰似美人痣。
洪承畴抚须而笑:“听闻高迎祥掠了秦王墓,倒不及诸位雅趣。”
丝竹声里,亲兵呈上密报。洪承畴瞥见“李长风舰队现身登州”几字,笑意骤冷。他挥退歌姬,蘸着酒水在案上写了个“剿”字,水痕很快被地龙烘得无影无踪。
阌乡,闯王大营
李自成赤脚踏过满地箭镞,牛皮靴早在商洛山突围时跑丢了。他抓起把混着砂石的糙米塞进口中,嚼得满嘴血沫:“老高,额们得换个打法。”
高迎祥正擦拭从凤阳皇陵抢来的金编钟,闻言抬头:“咋?学洪阎王筑京观?”
“筑他娘!”张献忠掀帘而入,腰带上别着三颗童子头颅,那是他从襄阳知府衙内抢的,“要额说,先屠了开封,让朱家看看什么叫真龙血!”
营外忽起喧哗,饥民如潮水般涌来。他们举着树皮做的“闯”字旗,瞳仁饿得发绿,像群嗅到腐肉的豺狗。
紫禁城,罪己之夜
十月廿三,钦天监奏报彗星袭月。
崇祯独自跪在太庙前,龙袍上沾满香灰。列祖列宗牌位在烛火中明灭,恍惚化作十三陵的巍巍山影。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他忽然暴起,一脚踹翻供案!
三牲祭品滚落在地,太祖画像被羊血染红半边。王承恩领着翰林们冲进来时,正听见皇帝对着虚空嘶吼:
“洪承畴养寇自重!卢象昇沽名钓誉!李长风海外称王!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是男儿!”
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明末农民战争进入关键转折阶段,而崇祯皇帝终于迎来了一个让他振奋的好消息。
七月流火之际,农民军领袖高迎祥率部自终南山疾驰而下,意图直捣西安以图大业。这位被推为\"闯王\"的陕北汉子,身披重甲穿越子午谷天险,却在周至黑水峪遭遇陕西巡抚孙传庭精心设计的伏击。时值盛夏暴雨,起义军连日断粮,战马羸弱,而孙传庭凭借地形之利,在狭窄谷道两侧布下天罗地网。
陕西周至黑水峪。
暴雨冲刷着秦岭北麓的千沟万壑,黑河水暴涨如怒龙。高迎祥的闯军残部挤在峡谷泥泞中,马蹄陷进腐叶堆,溅起的泥浆里混着血沫——他们已经三天没吃过整粒粮食,连战马都开始啃食皮带。
“闯王!前头有座废庙!”探马从雨幕中钻出,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能避雨!”
高迎祥抹了把糊住眼睫的血痂,那是昨日与洪承畴亲兵队厮杀时留下的。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雨水顺着铁胄缝隙灌进脖颈:“进庙!生火!”
残破的山神庙里,篝火刚燃起,忽听梁上“咔嚓”一声轻响。
“有埋伏!”
孙传庭的伏兵从神像后、地砖下、房梁上暴起!陕西边军的锁子甲在火光中泛着鱼鳞般的冷光,雁翎刀专砍人腿——这是孙传庭研究闯军流寇战法后独创的“断蹄阵”。
高迎祥挥刀劈开两个刀牌手,却发现庙门外竖起三重拒马枪,枪头淬着幽蓝毒药。暴雨中传来孙传庭的冷笑:“高闯王,本抚用五百斤砒霜泡了这些枪头,特为你备的!”
庙内闯军突然惨叫——篝火里掺了生石灰,遇水沸腾!
混战中,高迎祥的亲兵队长突然反水,一枪捅穿他的坐骑。这汉子原是米脂驿卒,此刻满脸涕泪:“闯王!他们抓了额娘……”
高迎祥坠马瞬间,十八张铁网兜头罩下!网上缀满倒钩,扯下他半边脸皮。孙传庭缓步而来,乌纱帽下双眼如鹰隼:“听闻闯王爱听秦腔?本抚请了华阴老腔班,送你一程。”
暴雨中果真响起嘶哑的《金沙滩》:
“杨继业碰碑啊……魂归五台山——”
当关中战火正炽时,张献忠、罗汝才联军正悄然实施战略转移。是年秋,两部避开孙传庭主力,经郧阳、兴安翻越秦岭,如利刃般切入四川腹地。
九月,巴山夜雨涨秋池。
张献忠的革左五营踩着栈道腐木潜入四川,崖壁上“西江石壁”的摩崖石刻被泼上人血。罗汝才抚摸着新缴获的弗朗机炮,炮身上还沾着保宁知府的脑浆:“八大王,打成都还是重庆?”
“打个逑!”张献忠一脚踹翻俘虏的秀才,踩着《蜀都赋》竹简狞笑,“先屠了梓潼县,给朱家小儿送份中秋礼!”
那夜,七曲山大庙的魁星像被套上闯军红巾,文昌帝君手里的玉笏换成剥皮刀。
在剑州(今四川剑阁),他们遭遇明将罗万象阻击,起义军以夜袭战术破关夺城;至梓潼时,又巧妙利用暴雨夜色,渡过湍急的梓潼江直插敌后。据《明季北略》记载,张献忠除擅用\"以走致敌\"之策,更善用心理战——每攻克州县必枭斩贪腐官吏,开仓济民,故所过之处\"饥民箪食壶浆以迎\"。仅两月间,义军便连克绵州、泸州、巴州等重镇,前锋直抵川北重镇保宁(今阆中),迫使明廷急调湖广总兵秦翼明入川会剿 。
十月初三,高迎祥的囚车抵京。
百姓争掷臭鸡蛋,却见铁笼里的“闯王”已成血人——孙传庭为防劫囚,挑断他手脚筋,用鱼线缝住眼皮。经过正阳门时,忽然下起冰雹,有稚童惊呼:“龙鳞!老天爷撒龙鳞了!”
最终在高迎祥被凌迟处死于京师,其部众由李自成收编,\"闯王\"大旗得以延续 。
在河南的一个小村庄里,瘦骨嶙峋的孩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大人满脸愁容,无奈叹息。突然,一阵激昂的歌声打破了村庄的沉闷:“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起初,只是几个年轻人小声哼唱,声音虽小,却带着希望与力量。很快,这声音像野火一般,迅速在村子里蔓延开来。老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孩子们也跟着节奏蹦蹦跳跳,原本死寂的村庄瞬间充满生机。
村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激动地说:“这闯王真是咱穷苦百姓的大救星呐!只要他一来,咱就不用再交那要命的粮税啦!”旁边的年轻人用力点头,握紧拳头道:“没错!我要去投奔闯王,跟着他让咱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女人们虽然没说话,但眼中也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开始默默收拾行李,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随着歌谣的传唱,越来越多的村庄响应。人们奔走相告,成群结队地汇聚在一起,等待着闯王的到来。当李自成的起义军出现在视野中时,人群沸腾了。大家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高喊着歌谣,热烈欢迎。起义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还开仓放粮,救济饥民。百姓们看到希望,纷纷加入起义军,队伍不断壮大。
虽然高迎祥被抓住了,但是新的闯王诞生了,这个闯王——他姓李!
崇祯在城楼上眯起眼,看着那颗曾震动半壁江山的头颅被按上砧板,突然想起李长风——那个“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难道是他领会错了?
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时,一只信鸽掠过血雾,脚环上“济州”二字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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