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姨？”小牧阳见秦姨笑了出来，一时竟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牧阳，你怎么想到要把狗狗给打死呢？”秦姨微笑着反问。

“那些狗真讨厌，要是它们不来，哥哥怎么会受伤？刚才我看那医生给哥哥看伤口时，哥哥可痛了，脸上和身上都流了好多水。”小牧阳说。

“水？”秦姨稍稍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小牧阳说的应该是汗。于是笑着说道：“牧阳不用担心，那是你哥哥的汗，流出来反倒对身体是好的。只是疼，肯定是要疼的。你焱哥睡着了，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疼了，放心吧。”

“真的吗，姨？”小牧阳不依不饶地问。

“姨怎么会骗你呢，你看看你焱哥，睡的多香多沉呢。”秦姨刚想伸手过去，又紧急地把手缩了回来。不管如何，不能把顾焱从睡梦中惊醒，天知道额头上的伤口到底有多疼。秦姨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实则是在安抚小牧阳，其实自己的内心也正心疼的紧。庆幸的是伤口离眼睛还有点距离，要是伤到了眼睛，估计又是另一种光景了。

柳牧阳年纪虽小，但眼神极却是敏锐。秦姨刚刚那一点点细微的举动和表情的变化被柳牧阳完完整整的观察和捕捉到，小心翼翼的神情则是在告诉他顾焱的伤口很痛、很痛，轻易不要去触碰。于是心领神会，侧着身在离顾焱稍远一点的地方躺下，静静地看着面前正熟睡的焱哥，只听到顾焱此刻的鼻息声绵长又粗重。

山村里白天虽闷热，夜晚却清凉。见柳牧阳已躺好，秦姨顺手给他盖上薄被。

一夜安宁无事。

正巧，第二日戴姨和司机老王来村里给小牧阳送药和生活用品，顺便来看看顾家人。

老王的车刚停稳，小牧阳便从院里一路飞奔到大门口，扑到刚下车的戴姨怀里。还没等戴姨说话，就用自己的小手拉着戴姨往院里走。

戴姨见了自然是喜不自胜，跟着小牧阳便走进院里。才过了几个月时间，小牧阳不光不吵吵着要回自己家，看起来反而适应了村里的生活。更让她欣喜的是，从刚送来时的胆小体弱，现在竟浑然一扫而光。虽然身材仍是瘦瘦小小，但看面容和神态却是精力充沛，连抓着自己的小手都能感觉到多了几分劲道。

“戴姐你来了。快坐，快坐。”秦姨拉过凳子，赶紧让道。

还没等戴姨坐稳，小牧阳的小嘴就开始‘叭叭叭’地对着戴姨和秦姨扫射开了。

从天空说到地下，从树林说到田边，抓鸟摸鱼捉知了，村里好玩的事被他通通说了一遍。虽然有时前后对不上，逻辑也不通，但戴姨还是听懂了**分，还边笑着边问‘然后呢。’

只见小牧阳说着说着，突然中途停顿住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或者是哪里突然有了卡顿。戴姨和秦姨正面面相觑时，只听得小牧阳‘哇’地一声竟哭了出来。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把秦姨，戴姨，还有此刻正站在身后聚精会神聆听的司机老王都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还是司机老王反应快速，一听到柳牧阳哭，赶忙蹲下，从后面把他抱到了怀里，接着赶忙安慰道：“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赶紧给王伯和戴姨说说。”

许是刚刚讲的高兴了，柳牧阳竟没发现司机老王一直在自己的身后站着。被老王抱到怀里后，小牧阳先是一愣，接着便两眼放光，然后便从司机老王的胳膊里挣脱出来站到地上。小小的眼珠轻轻一转，接着便笑了出来。

这一声破涕为笑，把戴姨和司机老王都彻底整不会了。两人齐刷刷地望向秦姨，只见秦姨也正看着他俩，三人一起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王刚想问，只见小牧阳轻轻一摆手道：“王伯，你等下，我把焱哥喊出来。”

只见他两腿一迈，一溜烟似地跑到里屋。

接着便看见小牧阳牵着顾焱的手走了出来，只是顾焱的眼角上多了一块白色的纱布，格外显眼。

见戴姨来了，顾焱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喏喏地喊：“戴姨，好。”

只见秦姨一把拉过顾焱，笑着说道：“戴姐，你看，这孩子见你还不好意思呢。昨晚上不小心摔着了，可巧不巧，碰到额头了，昨晚上才缝的线，今天你们来了，不好意思出来呢。”

戴姨赶忙上前两步，走到顾焱前蹲下，关心地问道：“没事吧，孩子？还疼吗？”

顾焱轻轻地摇摇头：“已经不疼了，谢谢戴姨关心。”

听完顾焱的回答，戴姨心头顿时一震：这孩子虽生在农村，但这种生来就自带的性格和傲气却让戴姨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受用。戴姨望着眼前的孩子，除了天生清秀俊朗，眉眼之间也隐隐有几分秦老爷子和二妮的神韵，再盯得久了，估计能把他认作自家人。

于是把顾焱往怀里又搂了搂，接着说道：“傻孩子，你就是不说，戴姨也知道。这伤口啊，一定还疼着呢。喏，我今天啊，特地带了牧阳爱吃的奶糖过来给你们哥俩。老王，糖呢，快给孩子啊。”

“哦，哦，光顾着瞧孩子高兴了，倒把这事忘了。”说完，司机老王忙从身旁的袋子里拿出两大袋颜色和形状各异，印着一堆外文字母的糖来。

还是小牧阳眼疾手快，从司机老王手里一下接过糖果袋子，抓出一把糖就往顾焱手里塞，边塞边不忘说道：“哥哥，这个糖好吃的，吃了就不疼了。”

“谢谢牧阳，谢谢戴姨，谢谢王伯。”顾焱拿着糖，挨个谢了一圈。

“这孩子啊，天生的绅士。”司机老王忍不住夸赞道。

“就你会说，我正想说呢。”戴姨笑着斜了老王一眼，接着对着秦姨说道：“妹子，我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孩子特顺我的心，感觉这孩子跟我们家牧阳就跟亲兄弟一般。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一种缘分啊？”说完，戴姨、秦姨和司机老王一起笑了起来。

小牧阳不明所以大人们的对话，还没等戴姨他们笑完就紧紧拉住司机老王的手说道：“王伯，王伯，我需要你帮忙一件事。”

“哦，是什么事啊，少爷？”司机老王笑着问道。

“帮我弄死那些狗。”只见小牧阳满脸严肃地说道。

“啥？”司机老王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地问道。

这冷不丁地冒出的一句把戴姨和秦姨两位也吓了一跳。

“要弄死狗，什么狗？”戴姨一脸诧异地问道。

“狗咬我和哥哥，我不喜欢那些狗狗，把它们都打死。”小牧阳边生气边说道。

“啥？被狗咬了吗？在哪里？”戴姨顺手又把小牧阳一手拉到自己怀里，焦急地问道。

“戴姨，没有被咬到，差一点。”顾焱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真没有吗，小焱，要是被咬了可得跟姨说，这可不能闹着玩啊。”戴姨快速的说道。

“没有没有，戴姐。可能是我们牧阳怕狗，昨晚上我亲自察看的来着，您放心。顾焱额角上这伤就是昨晚上被狗追的时候摔倒划伤的。”接着，秦姨把两孩子怎么去山上桃园里摘桃子，又怎么被狗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怎么，想吃个桃子还要孩子亲自去摘？”戴姨听完明显有点生气。“老王，你这样，回头去市场多买点桃子，挑最贵的买，给尽快送过来。”

“哎，好的，戴姐。”老王干脆地答应。

眼看着戴姨要误会，秦姨赶忙连声解释道：“戴姐，您别误会，家里不是吃不起桃子和水果。自打牧阳到咱家后，家里的生活条件跟以前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时候我和顾焱他爸夜里做梦都怀疑这是不是真的。现在啊，在村里别人对我们家都是羡慕加嫉妒，都说是顾家的祖坟冒青烟，遇上大财主临门了，我们开心和欢喜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两孩子去爬山摘桃子呢？”

司机老王听到大财主后微微一笑，戴姨则是半信半疑。

秦姨接着说道：“我原本也不知道这事啊，谁能想到小焱这孩子会带牧阳去山上桃园。原本我想着，牧阳现在身体比之前好多了。让俩孩子天天窝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您知道的，村里的孩子嘛，爱玩又贪玩，我就让小焱带着牧阳在家附近玩一玩，带牧阳玩一玩村里孩子爱玩的东西。我特意交代了，有危险的事绝对不碰，我也会时时留意着，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受伤什么的。昨晚上吃完饭小焱说要带牧阳去附近转转，我心想着天晚了，俩孩子也不会跑哪去，谁知道小焱竟然想着要带牧阳去桃园摘桃子。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戴姐，我以后一定时时盯着孩子，不让他们再乱跑乱疯了。”

戴姨在柳家里从来都是当家主母似的，包括柳晋南在内，都不敢轻易违逆。不过在柳牧阳这里，戴姨却基本上是‘逆来顺受’和‘言听计从’，俗话说的一物降一物，用在这一大一小身上正合适。

还是小牧阳心思缜密，更会察言观色。一直在盯着两人说话的他眼瞅着自己之前叫“妈妈”的秦姨要被戴姨批评和责怪了，马上主动上前挡在秦姨和戴姨之间，接着轻轻拉着戴姨的手道：“姨，昨天是我让焱哥带我去摘桃子的。焱哥本来还不想带我去的，他知道那地方是别人家的桃园，我俩是趁天黑偷偷去的，我从没摘过桃子，所以想去玩玩。但是桃树我爬不上去，是焱哥爬上去摘，我在地上捡，焱哥的衣服和裤子都被树枝给刮破了。”

经过小牧阳这一提醒，秦姨才想起来，昨晚上顾焱的衣服裤子确实被刮烂了好几块地方，只是心思都在顾焱的脑袋上了，也就没多过问。现在想来自己也是心大，也不知道孩子除了头上，身上有没有被刮破划伤。

听完小牧阳的解释，知道小牧阳没事后，戴姨轻轻地舒了口气，转头望向顾焱，不禁心里又多了几分怜爱，抚摸着顾焱的头轻轻地问道：“小焱，这额头现在还疼不？还有身上呢，胳膊，腿上，有受伤吗？”

“不怎么疼了，戴姨。身上没有受伤，就胳膊和腿上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只要牧阳弟弟没受伤就好。”顾焱轻声地答道。

戴姨心知肚明，眼瞅着额头上包着纱布，隐隐地还有些红色。即使不用问，想来也知道那一定还在疼，而且听秦姨说昨晚上伤口缝针线时为了伤口尽快愈合连麻药都没打，硬生生地就那么硬忍过来了。而且宁愿自己疼痛，也不愿小牧阳受伤，不禁对这眼前这小小少年深深折服。

“真是好孩子，你不说姨也知道。跟姨说说，你想要什么啊，小焱？”戴姨发自内心地想要好好地补偿和犒劳犒劳这孩子。

没等顾焱答复，小牧阳冷不丁地又接上一句：“戴姨，王伯，我不喜欢那些狗，把那些狗弄死，哥哥的头就不疼了。”

不得不说柳牧阳从小脑回路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这番话一出，把戴姨和秦姨顿时面面相觑，却不知道狗和顾焱的头疼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是司机老王反应更快，看着自家少爷严肃又坚定的眼神，马上笑着道：“好的，小少爷，我这就想想，怎么去给你小焱哥报仇。”

司机老王轻轻碰了下戴姨的后背，接着又飞快地给秦姨递过去个眼神，戴姨自不消说，秦姨更是心领神会，马上接过司机老王的话头道：“老王师傅说的对，不能让那些狗伤害到我们牧阳。”

“秦姨，还有焱哥。”小牧阳马上补话道。

“对，还有我们牧阳的焱哥，”秦姨微笑着说道。

小牧阳的表情顿时舒展，像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