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四季鲜和小酒馆的生意十分火爆,各种新鲜海货卖的飞快,李天佑空间里的存货眼看要见底了。想到距离上次前往天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美军也已全部彻底撤离了天津港,美军仓库失窃的事不再有人关注,李天佑打算以\"给供货商结算货款\"的名义再跑一趟天津。
这天一大早,晨雾还没散尽,酒馆后院已经喧闹起来。杨婶把最后一件布褂子塞进藤箱,手指头直哆嗦:“听说天津卫这阵子乱得很,青帮都敢跟保安团在码头火并,你遇上事了可别逞强,全须全尾的回家比啥都强......”话没说完就被小石头撞个趔趄。
这孩子跑过来往李天佑兜里塞弹弓和石子,刚塞一半就被二丫揪着耳朵拽走了,踉踉跄跄的还朝着李天佑喊着,“哥,路上遇见劫道的就拿石子崩他眼珠子!”
秦淮如踩着露水风风火火的闯进正房,手里拿着用油纸包着的几个包子,“天佑哥,刚出锅的包子,你带上,路上饿了垫垫肚子。”
徐慧真突然拽过李天佑的胳膊,一边帮他整理衣服,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嘱咐着,“三根大黄鱼缝在箱底夹层,五根小的塞在衣服暗袋里,你到了天津尽快把货款结了,别在你手上放太久,免得出了岔子......”
李天佑听着家人们的嘱咐,看着不舍的抱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不由得眼眶也红了,只能狠下心说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没去过天津,这次就是过去结个货款,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跑跑别的货,没几天就回来了,不至于的。”
坐上蔡全无的三轮车,李天佑跟小院门口的家人们挥手告别。杨婶子杵在门边抹眼泪:“听说铁道上个月劫了三次车......”“呸呸呸!”徐慧真听了这话往地上啐了三口,杨婶子反应过来赶紧打了下嘴,不敢再说。
北平前门火车站热的跟蒸笼似的,汗馊味混着马粪臭直冲脑门。黄牛在宪兵刺刀下明目张胆的晃着手里的一叠车票:“三等座,法币三百万!”李天佑好不容易摸到售票口,开口问道,“劳驾来一张去天津的车票。”
里头那售票员正眼都没瞧他,“几等车厢?”
“二等。”天太热了,李天佑不想跟上次一样在三等车厢受罪。
“现洋五块。”
“上个月不是还三块五吗?”
“那你上上个月买去。”
嘿!什么态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天佑只能压制住自己的脾气,“那劳驾给我来一张二等车厢的票。”
“没有!”
没有你在这儿跟我牛个鸡毛啊?!正要发火,旁边一个戴巴拿马帽的黄牛就贴了上来:“爷们儿要几等座?”一张嘴两颗金牙在日头下直晃人眼,“二等车现票十块大洋,送您进站!”
“太贵了,便宜点呗。”
“便宜不了,您老瞅瞅这天,我们卖票也不容易不是,再说了永定河铁桥让水冲了,绕道廊坊得多烧三吨煤呢,票价可不就上去了。”黄牛扯开领口扇风,露出胸口的青龙纹身。
李天佑装着摸遍全身口袋的样子,实则从空间里拿出来十二块大洋和几个角洋,至于藤箱里的大小黄鱼,早在下车的一瞬间就收进空间了,手里只拎个藤箱做做样子。
数出十块大洋拍过去,黄牛变戏法似的亮出一张车票:“得嘞,给您挑个靠窗座儿。”票根上盖着\"平津铁路公司\"的蓝章,底下却印着\"民国三十五年制\",纸角还粘着赌场的筹码碎屑。拿着车票离开的李天佑分明看到那黄牛给售票员递过去两块大洋,呸,沆瀣一气的玩意儿!
这时候的火车车厢分三种等级,头等车厢是四到六人的独立包厢,木制座椅上铺着软垫,配备独立盥洗室、窗帘、铜制烟灰缸和阅读灯。乘务员随叫随到,还可以提供茶水、报纸、毛巾和香皂,条件不比后世差,上下车还有穿制服的\"红帽子\"搬运行李。不过这种等级的车厢一般人可没有资格买,而且大部分时间只能用美金交易。
二等车厢就是连排硬座,木制座椅上没有垫子,倒是有电扇有吊灯,冬天还有煤炉取暖,还可以开窗通风。就是厕所烦人了些,是在单独的隔间里放了个铁皮桶。
上回坐的三等车厢就一言难尽了,车里的长凳连靠背都没有,还不一定有座。夏天闷热冬天漏风,厕所就是车厢角落的便溺桶,一趟车坐下来,那桶能溢出来。而且车厢非常拥挤,大部分都是站票,就连行李架上都躺了人。
至于更次一等的棚车票,那就是票贩子和黑狗子勾结倒卖的货运车厢的票,座位是甭想了,坐一趟能要半条命。
这趟车的二等车厢看着有些年头了,有些木制座椅损坏后换成了藤编的硬座。李天佑看着眼前的磨破了皮,露出里头发黑的棕绷的藤椅嫌弃的撇了撇嘴,但也只能坐下。对面一个穿香云纱的胖商人霸着两个座位,手里拿着一叠报纸正在扇风,报纸上的字迹被汗渍晕开了花,随风飘过来的味道属实不好闻。
好在没一会儿,旁边座位就坐了一个穿旗袍的女学生,身上散发的馨香让李天佑好受了许多。
李天佑眯眼假寐,余光却一直扫着行李架上的藤箱,不由的想起两个月前坐三等车时,这位置蜷着个咳血的老太太,裹脚布臭得能熏晕人。如今虽多了台嘎吱响的电扇,可吹出的风裹着煤灰,落在汗津津的脖梗上像撒了层胡椒面。
列车在杨村站停了两个钟头。卖熟梨糕的小贩扒着车窗叫卖,竹签子上的红果早招了蚂蚁,让李天佑瞬间没了食欲。
逃票上车的穷人家被乘警拿藤条抽下车,一身补丁褂子裂开了不少口子,怀里婴孩的哭声撕心裂肺。头等车厢隐隐飘出留声机里《何日君再来》的歌声,混着白兰地的酒香,引得站台上的难民扒着铁栏往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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