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津同元书店门口,看着紧锁的大门,李天佑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红党联络站也休假的吗?
“后生,你看什么呢?”旁边一卖烧饼的大爷看李天佑瞅着书店大门发呆便问道。
“我前几天在这定了本书,定金都交了,说好了这两天来取,怎么还关门了呢,别是坑人的吧。”
“那不能,罗掌柜人好得很,确实是你来的不巧了。这几天美国人说是丢了啥东西,到处搜查,那帮黑狗子把这条街上的掌柜的都带走了,说是什么协助调查,其实就是要赎金呢,等赎金一交齐,人就回来了,后生你再略等两天。”
没想到自己一番操作还影响到了罗掌柜,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只好掏出一张名片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李天佑久违的换上了新到手的高定西装,来到了法租界的金船咖啡馆,他约了那个情报贩子谢若林。自打见到谢若林开始,他就知道如今的天津有个代号深海的余则成和位列博物馆的翠萍同志,想要安全转移那些重要资料,找他们准没错。
可余则成地位特殊,是克公亲自接见安排的顶级特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贸然接近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李天佑需要知道剧情进行到哪里了,才能找机会顺理成章的介入。
玻璃门上的铜铃铛叮当一响,李天佑瞥见谢若林缩在卡座里啃煎饼果子。这人穿着皱巴巴的西装,领带歪到锁骨上,活像当铺里落魄的账房先生。
“李老板?”谢若林舔掉手指上的芝麻,从公文包里抖出张《益世报》:“今儿个法租界停电,劳您破费点两根洋蜡。”
李天佑把装着美金的牛皮信封往桌上一撇,上下打量了一下谢若林:“谢老板这是什么情况?”
“嗐,可别提了,最近美国人疯了,逮谁咬谁,哪边都讨不了好去,都在到处打听消息,这给我忙的......”
“正好,我要天津卫最近的新鲜事。”
“新鲜?”谢若林眼珠子滴溜转,突然扯开嗓子学卖报声:“号外号外!保密局队长的三姨太跟青帮二当家钻了丽都饭店!”见李天佑皱眉,他压低声音讪笑:“开个玩笑...您是要红的那边,还是蓝的这边?”
“都行,我是生意人,只要能赚钱的消息就是好消息,不分哪边。”
“还是您通透!”谢若林打开信封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喝了口咖啡把最后两口煎饼果子咽下去,谢若林开始把消息一一道来:“要说最近最大的消息就是美国人的仓库被人端了,可那只是表面,据说美国人丢了很重要的文件,那些文件还是宋家千里迢迢帮忙从北边运过来的,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谁干的?这么大胆子!”
“谁说不是呢,可话说回来,还能是谁,一夜之间掏空整个库区,仓库墙上的窟窿就明晃晃的放在那,多嚣张啊。这种事少不了里应外合,我看呀那些美国佬与其到处发疯不如先查查自己。”
“除了文件还丢了什么东西?”
“那海了去了,武器,粮食,布匹,汽车,药品全没了,听说光盘尼西林就丢了几万箱!那玩意儿不好储存,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黑市上,所有人都盯着呢。”
几万箱?!哪有那么多,李天佑不禁又在脑海中查看了一遍自己分门别类放好的东西,就算加上磺胺药片,也不过大几千箱呀。
哦,我成平账大圣了!那没事了。
李天佑努力平复心情,继续问道:“那玩意儿太烫手了,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碰不得,还有别的吗?政界商界学界的消息都行。”
谢若林猛嘬一口凉咖啡,食指在桌布上画圈:“学界最近倒是热闹,南开大学钱思明教授,上礼拜让保密局请去利顺德吃了三天席,您猜上的什么硬菜?”他忽然凑近,嘴里哈出大葱味:“台北到基隆的船票!”
“钱教授什么态度?”
“读书人骨头硬啊,”谢若林竖起三根手指:“上门了三拨说客了,连陈布雷的亲笔信都搬出来了,就俩字‘不去’!昨晚上他家门口多了俩修鞋摊,修鞋的怀里揣着撸子呢!”
“商界就算了,最近风声紧都收敛着呢,谁也不敢当那出头的椽子,就连接收美国援助物资的国民政府接收站都关门大吉了。”
“政界......保密局天津站新提了个副站长,姓余,是站长眼前的红人,论敛财那是独有一套啊......”
窗外恰巧驶过保密局的黑色雪佛兰,李天佑指节无意识叩着桌面。这声响倒让谢若林想起什么,从裤兜摸出个揉皱的信封:“搭头送您个消息,青帮袁文会昨儿派了八个打手去马场道...”
话音未落,咖啡馆后厨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两人同时摸向腰间,却见侍应生扶着摔碎的咖啡壶连声道歉。谢若林松了松领口,冷汗已经洇湿假领子。
打听了一下谢若林的住址和钱教授的电话,李天佑客套的表示有机会上门拜访后就告辞离开了。
李天佑前脚刚出咖啡馆,后脖领子就刺挠得慌。他随手招了辆黄包车,车夫脖子上的汗巾都馊了,跑起来直呛鼻子。“爷们儿,南市走起!”他故意操着唐山口音嚷嚷。
南市牌楼底下人挤人,卖药糖的铜锣声、拉洋片的吆喝声混成一片。李天佑钻进";盛锡福";帽店试礼帽的工夫,闪身拐进后巷。墙角尿骚味冲得人睁不开眼,他三下五除二扒了西装革履,露出里头早备好的灰布短打,往脸上抹把墙灰,打扮成了找零工的苦力。
趁人不注意,从后窗翻进一个大杂院。晾在竹竿上的破被面让他扯下来裹头上,混进送葬队伍里哭了两条街,孝帽子差点让风吹跑。左拐右拐好悬把自己绕迷路了,回到河北街小单间时,日头都偏西了。
不留个心眼儿不行啊,之前洛克伍德在仓库扑空之后霍金斯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两次都是仓库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难免会有有心人把这两次事情联系起来。
而谢若林知道李天佑认识霍金斯。窗户纸让夕阳染得血红,他对着豁口茶壶灌凉水,眼前又晃过谢若林那张油滑脸。这个情报贩子没有底线的,只要能赚钱,客户的消息他照卖不误,保不齐哪天就把他李天佑挂牌出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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