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崇醒来后就一直黏着齐影岩，总是嚷嚷着让他回月渊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问他为什么总不回家。

“好好好，等你伤好了，我保证陪你回家。”

“哥哥肯定又诓我，我要拉勾！”

“拉勾拉勾。”齐影岩无奈，伸出手。

“拉什么勾，一天到晚往家跑能有什么出息！”

齐渊走了进来，瞪了眼正抱着齐影岩撒娇的小崇，后者则立马坐端正了：“父王。”

“你什么时候回天因山？”

一提到天因山，小崇脸色变了，嘟嘟囔囔：“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你当天因山是你家，想干嘛就干嘛？”

小崇自知理亏，只得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齐影岩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笑了下，轻轻圈在怀里，替他开脱。

“父王，小崇伤还没好，就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吧。”

“都是些皮外伤，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一个两个的这么惯着他，他永远都长不大。”

小崇置若罔闻，跟小猫咪一样乖巧地蹭了蹭齐影岩，还冲齐渊吐舌头。

齐影岩捏了下他软乎乎的脸蛋。

“我倒希望他永远长不大，一辈子都是享福的命。”

“就是就是，有哥哥在我身边，我就永远是小孩！”

小崇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他，眸底盛满星光，在卷翘的睫毛下熠熠生辉。

齐影岩有些失神，灵翼也有同样的一双眼，但是因为太冷淡，很难让人发觉到那双眼的美丽。

“尽说浑话，你哥还能一辈子待在你身边？”

“反正我是哥哥的跟屁虫，哥哥在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永远都不要和哥哥分开！”

这时，贺兰汀端着药进来了。

“齐公子，药煎好了。”

“我看看。”

齐渊舀起一勺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带着几分诧异的目光重新审视贺兰汀。

忍不住笑着赞赏：“这药配得真不错！不过下次得加两颗蜜饯，我这小儿子嘴刁得很，嗜甜。”

“带了的！”贺兰汀从口袋里取出桃脯，“齐公子早交代过了。”

齐渊端着药走到床前，小崇马上扭过头。

“我要哥哥喂我喝药，以前在家里都是这样的。”

齐渊朝齐影岩投去一副“你看你惯的吧”眼神，把药递给了他。

齐影岩笑了笑，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完了。

齐渊临走前又跟小崇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几句，无非是在玉玄不要惹事生非，要乖乖听话之类，小崇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

拿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从缝隙里传来一副要死不活的语气。

“……我知道了父王，我会听哥哥话的。”

齐渊叹了口气，见他被子凉薄，加了床厚实的被子重新盖上，掖好被角。

“岩儿，你跟我出来一下。”

齐影岩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齐渊把他带到了一个安静的池塘边。此时已是寒冬夜里，周围萧瑟凄凉。

“刚刚那个制药的小孩是谁？”

“贺兰汀。”

齐渊恍然：“就是他用血冥煞杀了自己亲爹？”

这人是个狠角色。

岩儿若是和他搅在一起，容易误入歧途。

“我看你俩交情不浅，他弑父之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心术不正，我跟他不是一类人。”

齐渊点头：“正邪不两立，我们可以利用邪恶势力，但绝不能被邪恶干涉。”

“这孩子很有制药天赋，你若是无法用他，要想法子除掉他，不能留患。”

“我知道的，父王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齐渊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发现齐影岩站的位置离他有些距离，走近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王一直对你都很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善良识大体的孩子，我只是不放心你弟弟。”

提到齐影崇，齐渊眼角的细纹逐渐加深。

“崇儿是个好孩子，就是被你母后惯坏了。他从小就喜欢黏你，日后我和你母后若是不在了……还得拜托你照顾崇儿。”

齐影岩短暂地一怔，十分不解：“父王……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我们陪不了崇儿走太远，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一天不管何时到来都不会后悔。”

“父王，您别说这些丧气话，我会保护好你们和小崇的。”

齐渊眉目含笑：“傻孩子，我只是希望你和崇儿能互相照顾，你们兄弟俩要齐心合力，把月渊国守护好。”

“你母后说要把崇儿带回去，我觉得不合适，我们无法保护他一辈子，还是让他留在人界合适。”

“小崇性子像你母后，有些任性骄纵，还需要磨一磨。”

“我知道的，我也很喜欢小崇，肯定会尽力保护他的。”

见齐影岩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齐渊有些愧疚。

以前在家时，两人无话不谈，关系并不差。

分开一年，他明显感觉到齐影岩身上的疏离感。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临行前，齐渊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披在齐影岩身上，亲手给他系上带子。

不知是不是真冻着了，齐影岩觉得这个大氅可暖和了！

“你母后从小就对你不好，喜欢拿你撒气，你别往心里去。”

“这段时间，我确实有些疏忽你了，等忙完了，父王就带你去西漓玩，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肯定喜欢。到时候就只带你一个人去。”

温暖的话语让齐影岩红了眼眶。

就像上一秒竖起尖刺的刺猬，瞬间卸下提防，齐渊笑着将他揽在怀里。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不要妄自菲薄，好好爱自己，父王会尽力保全你。”

自从离开月渊国后，父子俩就很少有这么温馨的独处时光了。

这些年来，在他心里，对齐渊是有些情意的。

“父王，您说的我都知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晚上湿气重，您早些回去歇息吧。”

准备离开时，齐渊突然叫住他。

“岩儿！”

“……你若是和乐公子交情甚好，就跟他一起去灵界吧。”

齐影岩身形一滞，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望着齐渊。

“父王？我从没有这么想过，难道连您也不信任我？！”

刚刚重新建立的父子情，像大山一样倾然崩塌。

原来在齐渊心里，他也是这般忘恩负义的人。齐影岩顿时觉得心口仿佛被钩子刺穿，捏紧了手指。

“我怎么能背叛自己的国家，成为灵界的刽子手？”

齐渊内心做了一番挣扎，眼底闪烁着动容的柔情：“我宁愿你做灵帝的刽子手，也不希望你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犹豫了半晌，他艰难地开口。

“你知道灵帝的两个女儿为什么叫羽昭和羽晴吗？”

齐影岩摇头，他确实不知。

“灵翼并不是他唯一的孩子。”

“灵翼其实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叫灵羽。”

“崇儿，就是灵羽。”

“什么？！”齐影岩脑袋嗡的一声，如雷轰顶。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他身上所有的血脉都被转魂珠净化了。”

“如今的他不是墨蓝氏后裔，不能触碰墨蓝氏的一切东西；也不是幽魂，无法同灵翼争夺幽魂界。”

“崇儿日后不会对你们构成任何威胁。”

齐影岩整个人还处于懵的状态，齐渊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小崇居然是灵帝的儿子，这个事实让他无法消化。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他吗？你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弟弟！］

我以前觉得乐玄不喜欢小崇，是出于嫉妒。

原来他们是双胞胎。

是墨蓝舞从他们二人当中选择了一个活下来，被抛弃的那个自然会心生怨恨。

“灵帝这些年一直在派人寻找灵羽的下落，你母后恨毒了他，不可能让崇儿认他，我们决定把这个秘密守进棺材里。”

齐渊神情突然严肃：“希望你也如此。”

“我们花了七年时间，才让灵羽获得重生，成为现在的崇儿，你母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崇儿能永远平安快乐活下去，我愿意一生帮助她。”

“所以灵翼是唯一的灵之子。你跟他走吧，日后那孩子继承大统，也不会亏待你的。这是父王能想到对你最好的路了。”

“……那月渊国呢？小崇怎么办？”

齐渊愣了一下，眉头微皱。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他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你为什么不选择一条对你自己有利的路？”

“至于崇儿，还真轮不到你去替他卖命。你母后不可能让小崇有任何闪失的，你担心他真的没必要！”

齐影岩喑哑无言。

齐渊背过身，声音透着哽咽。

“……岩儿，你走吧，不要再回月渊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