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后显然没有要怪罪崔凌源的意思，她倒是很体念他的孝心，“你虽是崔氏子，可依旧心念母亲，孝顺至极，你母亲倒是没有皇后的半分气量，弄坏了你送的玉珏，还破损了吉服。”
太后十分想就此，取消典礼，把沈歆玥赶出宫去。
可谢云璋不会同意的，“吉服破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他给了沈歆玥说话的机会。
沈歆玥看向他的眼神娇柔带着情意，又充满了感激，“谢皇上，可是吉服一事……终究是臣妾的错，臣妾未能保护好，辜负了皇后娘娘修复的心意，至于凌源……臣妾更是管教不善，才会出此差错。”
“朕甚少听你提起他，可是你们母子在崔家时便感情不深厚？”
谢云璋这么问，显然是替她脱罪的意思。
沈歆玥在他的维护下，显得格外娇弱。
她说话的意思是，并非她不亲近自己的儿子，而是崔家有所阻拦，甚至用崔凌源今日所为，暗暗指责崔家，言他们可能有对皇室不敬之意。
崔凌源俯首，“回太后，皇上，凌源虽为崔家之子，也是贵妃娘娘腹中所出，血缘之亲不可断绝，无论今日受何等惩罚，都甘愿一人领受，绝不牵连父亲家族。”
他坦荡率直，小小年纪拖着病躯却还能如此有担当。
太后对他十分欣赏，谢云璋虽然对他也有些另眼相看。
念及崔扶砚在朝上的功绩，他也不忍苛责。
但这次的事，始终是为难。
事情尚未有个决断，楚嬷嬷送完谢锦奕回来，手中却带了一封信。
“太后，这是崔老夫人呈给您的，崔老夫人知道崔小公子入宫出了事，特意向您请罪。”
楚嬷嬷奉上信笺。
太后挑了挑眉，“崔老夫人倒是难得给哀家写封信。”
她做了几十年的一品诰命夫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受人敬重却从不骄矜傲慢，但她广布德施，百姓都对她敬爱非常。
太后故意这么说，是为了给谢云璋提个醒。
谢云璋放在膝上的手，食指和拇指交错碾了一下。
太后看了一眼崔老夫人送来的信，她面容上没有任何变化，沈歆玥想也想不到，崔老夫人信里写了什么。
她知道那老不死的，总不会写什么对她有好处的东西。
但太后看完信，却开始关心她在崔家的生活，问了些零碎的东西，她一开始小心应答，后来太后又问的细碎，她便注意的不那么多。
偶尔一两个问题回答完，自觉有些不妥，太后又立刻问了下一个问题，便让她来不及回想。
这番问答下来，太后把信放在了桌案上，她冷笑，“好一个冷心冷肠的母亲，你可知崔凌源今日为何入宫探望你？”
沈歆玥背脊紧绷，“臣妾……臣女不敢妄言。”
“你不敢，可你在崔家做母亲，却糊涂大意的很，哀家方才问你的喜好，你都对答如流，对崔家人也有留心，可唯独对你的儿子，你连他爱吃的食物，出生的时辰都记错了，你如何算个好母亲？你的孩子在你册封为妃当日还来为你入宫庆贺，你岂还有脸面责怪他弄坏了你的吉服？”
太后的手掌重重拍下，砸的沈歆玥心乱如麻。
她中计了。
太后看了崔老夫人的信，两个老不死的一起给她设下圈套，为的便是当着谢云璋的面，指责她不是个好母亲！
她的不仁，更衬得崔凌源至纯至孝，掩盖过了他的罪行。
沈歆玥暗暗回头，望向崔凌源的眸中都是怒火。
他真该死！
她当初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种！
崔凌源平静的跪着，他眼神很好，哪怕用眼角余光，也能看到沈歆玥眸中的怒火。
可他内心却比沈歆玥要平静。
他并非不敬爱母亲，相反，他划破沈歆玥的吉服，是想给她机会，若她还愿意做他的母亲，便别想攀高枝做什么贵妃，为祸六宫。
可她若想罚他……
崔凌源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沈歆玥被太后定了罪，吉服的事不怪崔凌源，她自己承担罪责。
可这罪责，又不能过重。
谢云璋在一旁听着太后的教诲，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
若太后罚的太过头，势必要坏了跟谢云璋维持多年的母子关系。
太后重重叹了一声，“皇上，哀家是看皇后晕厥，才这般询问贵妃，你掌管天下，自然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后宫风气若不正，难免祸及朝廷，害了皇室子弟，将来为祸天下。”
“母后说的是。”
谢云璋微微颔首，并不反对太后要责罚沈歆玥。
可这责罚，终究不能过重，太后决定，罚沈歆玥青鸾殿禁足一月，不得拿贵妃份例，不能侍奉圣驾，也不得接近谢锦奕，一月之后解除禁足，再恢复她贵妃的身份和待遇。
这个惩罚，有轻有重，虽然在太后看来，这实在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可谢云璋点头，也算是答应了。
她就不能再抓住不放。
“楚嬷嬷，送人回青鸾殿，派人好好守着，不可坏了规矩。”
太后下令。
楚嬷嬷到沈歆玥身边，沈歆玥诚服叩谢太后恩典，随后怜弱的看了谢云璋一眼，离去了。
谢云璋问太后，是否要去看看皇后。
太后摆了摆手，“罢了，皇上替哀家去吧，哀家今日出来的久，也累了。”
“恭送母后。”
谢云璋起身相送。
他们经过崔凌源身边，看到他还跪着，风姿仪态，如清朗秀竹，实在让人怜惜。
“送回崔家吧，好生休养着身子。”
太后怜悯的吩咐。
崔凌源叩谢，“凌源谢太后恩典。”
太后让谢云璋扶着自己离开了。
崔凌源也该走了，他终于能起身，路过沈凝寝殿的时候，他没忍住，朝寝殿的方向叩了个头。
抱歉，皇后娘娘。
他只能做到这样了。
希望青鸾殿被禁足的这一月，皇后娘娘能过的轻松一些，开心一点。
他大概，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进宫来拜见她，不能给她添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