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残棋弃子

沈家祖坟的柏树林在江南梅雨中显得格外阴森。雨水顺着枝叶滑落,打在墓碑和石碑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沈砚舟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剑眉星目,眼神深邃而锐利,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头顶,仅用一根黑色的丝带系着,显得简洁而干练。

他的指尖缓缓抚过石碑上被盐蚀出孔洞的铭文,那“永昌”二字已模糊成阴山的岩画,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岁月沧桑。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心中暗自思忖着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谢明微一袭华丽的蟒袍在湿漉漉的墓碑间扫过,那袍角如同蛇尾一般蜿蜒摆动。她的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在这阴森的氛围中显得格外诡异。

她的脸庞被一块精致的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神秘和狡黠。

突然,废墟深处传来锁链坠地的铮鸣,与二十年前运河沉船时的声响严丝合缝。谢明微的银针挑开碑底青苔,混着荧粉的盐渍显形出残缺的北境舆图。

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那舆图,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令尊当真是好谋算。”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沈砚舟则将折扇劈开藤蔓盘踞的墓碑底座,生锈的铁链豁然显露。链环上粘稠的盐晶遇雨泛蓝,竟凝成工部专用的暗码——当年随漕银沉箱的盐引数目分毫不差。他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地宫入口的腐气混着观音泪的甜腥涌出时,谢明微忽然将浸过药粉的白绫覆在沈砚舟口鼻。沈砚舟想要挣开,却被她腕间银铃的震动摄住心魄。他曾在画舫暗夜里感受过她的温度,此刻却裹着刺骨寒意,让他心中一阵慌乱。

十具白骨呈跪姿环列地宫中央,每具肋骨上都卡着沈家特制的玄铁箭簇。谢明微的银针挑开某具骸骨的指节,混着荧粉的密信残片在磷火中舒展。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愤怒:

“永昌二十三年冬,沈府购北境毒盐三千石...”她突然咳嗽,血沫溅在沈砚舟衣襟的北斗纹上,

“换谢氏九族三百七十口的性命!!”

沈砚舟心中一惊,手掌按上石壁浮雕,凸起的狼头图腾突然咬破他掌心。血珠坠入盐瓮的刹那,被腌透的玉珏浮出瓮口——竟与他佩戴二十年的贴身玉佩严丝合缝。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暴雨浇透地宫残烛时,谢明微的蟒袍忽如玄鸟振翅。她割断悬在墓顶的铜铃锁链,二十年前运河沉船的残像突然倒映在盐晶簇上——沈父递给谢尚书的那盏茶,正是被“巽”字暗记的瓷碗所盛。

“沈大人可要尝尝...”谢明微忽然将鎏金茶盏抵上他下唇,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挑衅,“这腌了二十年的断命茶?”

沈砚舟的折扇劈碎茶盏,锋刃却在她颈侧骤然收势。碎裂的瓷片中浮出北境盐道密图,七处朱批红圈正对应沈家七座茶庄的位置。

此时,阿史那云罗的赤金额饰自墓道闪过,她腰间革囊渗出的靛蓝血珠,竟与沈砚舟箭伤渗出的毒血同源。

夜半的惊雷劈裂沈氏宗祠时,谢明微的银针突然折向北方。她解下腰间的玄鹰令扔进盐瓮,混着荧粉的血书遇水显形——北境六郡已起狼烟,皇城司的赤焰旗正插向玄夜司暗桩。

“这局残棋...”谢明微的银铃碾碎最后一粒盐晶,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和狠厉,“送给沈大人作念想。”

沈砚舟拽住她被雨浸透的广袖,折扇暗刃刺破她掌心纹路。腥甜的血珠里竟浮出江怀砚的官印残影——那位宠信正隆的新贵,此刻正率玄甲骑兵踏碎临安城门。

谢明微倏地抽身折向墓道深处,未被攥牢的半幅袖角在空中裂帛。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裹着她消失的背影,徒留满天泼洒的盐晶刺得沈砚舟眼眶发疼。

当追兵火把映红祠堂残碑,他才惊觉攥在掌心的除了一片染血的银铃碎片,还有半张未燃尽的密信——墨色“荧惑”二字正被盐渍一点点蚀穿。

地宫甬道回荡起马蹄急响,沈砚舟望着运河上翻卷的玄鹰旗,折扇尖轻点瓮中残茶。被观音泪腌透的往事,此刻正顺着八百盐车的辗轧声,碾向九重宫阙沸反盈天的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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