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没有想到,一口三百年前的葡萄酒能让他回忆起上辈子因穷困去找无量丹修试药的滋味。
酒怎么能难喝成这个样子。
看着高脚杯里凝固如果冻一般的绿色酒液,饶是罗清稳固了道心,也没有勇气喝下去第二口。
罗辑自然也是一样,这口酒让他仿佛看见了死去的前女友,他连连干呕,几乎险些被这口酒酒送走。
ETO费尽心机没能做到的事情,这桶酒差点做到了。
“我确信这不是什么酒精中毒。”罗辑脸色苍白的躺在沙发上,双目无神。
罗清的状态比他好多了,他忍着口腔里灵力也冲刷不干净的腐烂金属味道说道:“看见这酒是绿色的时候我就应该反应过来——铜离子溶液也是绿的!三百年过去,哪怕这酒桶密封再好,酒液也得和里面的铜质贴牌发生反应了才对!”
木桶的内壁确实有一块很大的黄铜标签,这是当时的铸造酒桶的习惯,贴牌在内壁而非外壁上。黄铜的化学性质还算稳定,但终究不如单质金稳定,时间长了肯定会与酒液发生反应。
但罗辑可不知道这一点,他艰难的转过头看着罗清。
“你怎么知道酒桶里有铜?物理教授还能看出这个?”
罗清回道:“我神念扫的……我神念扫过很多物质,铜单质的反射率和其他材料不同。”
“人形雷达。”罗辑给罗清竖了一个大拇指,随后又哇哇的干呕了起来。
直到几乎将和酒液一样颜色的胆汁吐出来之后,罗辑的状态才勉强恢复了一点,但上吐结束之后下泻又开始了,庄颜急急忙忙的把罗辑扶到了厕所。
希帕蒂娅迅速抱走了孩子。
这姑娘跟个NPC似的,除了充当智子沟通的桥梁,就是盯着小小的罗枕星。
事已至此,两人最后不醉不归的计划也终止了,大病初愈的罗辑又遭到了这桶绿酒的暗算,必须要提前休息了。
罗辑休息后。
罗清一人来到了放满了各式名酒的透明玻璃墙柜前。
他取过一瓶从标签上看是41年前的干邑,指尖挑开木塞,轻轻晃了晃酒瓶,给自己斟了半杯。
他咂咂嘴。
地球的酒普遍度数都比前世的要高,但总感觉比起前世的灵酒缺点感觉,但是这绵厚的滋味,那帮打着酒修名头的酒蒙子应该会花大价钱买。
深夜。
松针落进壁炉的声响发出噼啪的轻响。
罗清也睁开了眼睛。
‘折腾了大半宿,终于睡下了。’
这位元婴修士盘膝而坐,挂着淡淡的笑容,素白睡袍垂落的衣角浸在月光里,晃晃如银。
任三体人如何穷尽想象,恐怕也无法想象出罗清的『入梦』之法,修士的手段,千变万化。三体人终究还是吃了想象力不足的亏。
“邪修的搜魂之术太过霸道,修士尚不能抵御,凡人只会灵台尽碎,我既不能用,也不会用,就使入梦之法吧。”
罗清屈指叩向虚空,无形清风开始缓慢流转,一道神念已经越过隔墙,朝着罗辑的卧室而去。
智子似乎发觉了空气波动异常,瞬间来到了罗清的房间展开了监测,罗清暗道一声好敏锐的畜生,身体持续放松,似是进入了打坐冥想的状态。
智子已经很熟悉罗清的打坐动作了,见没有异常,智子绕了几圈,又很快飞出窗外。
对于智子来讲,离罗清太近,总归是不安全的。
窗外,湖泊簌簌蒸腾成浓雾,远处的松林和群山已经不可见,深夜下的世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最后一盏灯火。
主卧室。
伊甸园的临时主人如今正在床上酣睡,他唇色发白,眉头紧皱,似乎尚未从先前葡萄酒攻击人事件中恢复过来。
庄颜倒是还没有睡,因为罗辑饮酒中毒的事情她忙前忙后到半夜,如今正庄颜正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给罗清收拾着漱口用的牙杯。房间里因早先青木诀影响而生出的枝桠和嫩草还没有处理干净。
在一旁的婴儿床里,小枕星正蜷在麋鹿皮毯下呼呼大睡。
罗清的一抹神念虚影默默注视着房间内的一切。
‘太虚化梦引’
神念虚影轻喝一声,双掌结出复杂印记,随后幻化银丝,交织成蛛网状印入酣眠者身躯。
‘成了,入梦成功!’
在罗辑的梦境中,罗清的身形渐渐凝成。
“得抓紧找到罗辑兄的主意识,和他交流,区区智子还想拦住我破壁?哼,笑话。”
梦境场景有些眼熟。
梦境伊甸园。
“梦见自己的住处了?”
罗清看着熟悉的伊甸园有些吃惊,远处的景象十分模糊,雪山和湖泊消失不见,草地延伸至虚无,显然罗辑的梦境渲染范围有限,梦境仅限于在伊甸园的建筑本身。
哪怕是前世,罗清也很少尝试入梦,了解这个法诀还要多亏了前世被合欢宗圣女反向入梦的耻辱经历。
在梦境中行动一开始有些生疏,但他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他开始在房间内搜索着。
‘罗辑兄在哪呢?’
客厅内空无一人,几十桶一模一样的沉船葡萄酒还摆放在桌面上,看来这个酒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都出现在了梦中。
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人了。
‘人呢’
罗清开始主动出手加固梦境。
雪山被生成,湖泊被延伸,罗清的神念游刃有余的编织着剩余的梦境,针叶林被照成通明,远处的云杉高耸入云,而他开始对整个梦境进行地毯式搜索。
加固梦境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梦境这东西极易变幻,一旦更换场景,那么先前寻找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跑哪去了。’
整个伊甸园的梦境几乎被罗清翻遍,他寻找了罗辑在现实中最爱呆的湖边和雪山脚下,可惜并没有找到他。
这场梦境里,甚至没有庄颜和孩子。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有人的梦境。
‘不对,不是没有人,而是我没有找对地方。’
罗清神念一动,又出现在了客厅中。
这一次,他想到一个答案,踏步朝着楼上一处角落走去。
罗辑的书屋。
说是书屋,其实藏书很少,藏书的数量甚至没有酒架子上的酒更丰富。
而梦境里的书屋藏书更少了,那唯一的书柜,更是幻化成了坚硬的混凝土墙壁,直插天花板。
于是在这个梦境的夹缝当中,罗清找到了正在面壁思考的罗辑
“罗辑兄?”
“罗清,你怎么在这?”梦里的罗辑显然有些惊讶。
“来看看你,怎么,破壁有结果了吗?”罗清一挥手,逻辑面前的那堵混凝土墙壁土崩瓦解,连带着整个梦境都土崩瓦解,两人一同坐在了无限延伸的草原上。
“没有,我要是能找到结果,就不会躲在墙后面发呆了。”
罗清安抚着梦中的罗辑:“其实你可以给我说说你过去的经历,还有你心中的猜测”
罗辑摇摇头:“不行,有智子可以监听的,我不能说。”
罗清说:“这里是你的梦境,没有智子。”
罗辑明显不信。
显然,无论梦境里的变化多么超现实,梦境的主人都有一套完整的逻辑可以自洽,想让梦中的人认识到自己在梦里,是非常难而且危险的事情。
但话又说回来,梦境人的sin值很低,非常容易被引导。
因此罗清只好换了一个话题:“罗辑兄,我们以前都在清华共事,却从来没有什么联系,我还不知道,你过去是研究什么方向的来着?”
罗辑说:“清老弟,我就是一个学术混子,哪能和你比,你可是学校里的宝,物理学界的新星,我?我以前就是一个搞天文学研究的,说难听点就是骗赞助的,成果也是烂大街。”
罗清安慰道:“别那么说,人各有各的位置,说不定是你当初研究的方向并不适合你呢?”
罗辑说:“确实,天文学太严谨了,因此我换了一个研究方向,转到了社会学研究,比起严谨古板的天文学,社会学的研究方向则松垮的多
从天文学换到社会学研究上来?
罗清惊讶道:“这听起来跨度有些大。”
罗辑说:“不止你这么说过,但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社会学是个大染缸,对于我这种学术混子,反而更适合这种环境。”
罗清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个关键信息:“不止我?还有谁这么说过?”
罗辑说:“叶老师。”
罗清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的炸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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