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聊了很多,即便是小孩子,却也有说不完的话题,不过这俩位聊的显然不是小孩子该聊的东西。
“你的父母呢?我从一开始就想问你了,你对那个人的称呼是叔叔而不是父亲之类的……”叶莲娜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知道。”卡捷琳娜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一点也不在意,“我从睁开眼开始就是他了,叔叔说我是被抛弃在一个箱子里的弃婴,至于这个称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让我叫他父亲,甚至连继父都不行,可能是他有什么奇怪的追求吧。那你呢?”
“死了……死在那个冰冷、该死的矿场。”
“……节哀。”
“没关系,都过去了。”叶莲娜摆了摆手说道,“我倒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萨卡兹的事情。”
“我们吗……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我们那其实是有座城,叫做卡兹戴尔。”
“什么叫‘其实是有座城’?”
“咱不想你们这里城那么多,我们萨卡兹真正算得上城市的只有卡兹戴尔而已,其它的大多是小镇。”
“为什么?”
“因为战乱。”卡捷琳娜叹了口气,“那地方确实是挺乱的,像我们这种小孩稍不注意就会被拐走,即便是城里也不会好上多少。我们那虽然说不只有佣兵可以做,还有其它的什么清洁工修理工啥的也有,吧啦吧啦一堆,就连妓女都有一堆。”
“妓女?”
“额……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卡捷琳娜擦了擦虚汗,不小心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
看起来是不怎么好的职业呢……叶莲娜是这样想的。
她们也会谈论国家……
“原来外面有这么多国家吗?”叶莲娜惊叹道。
“对啊,发展的样貌也不一样,比如南边的那个叙拉古,在那里有个叫披萨的饼,在那上面居然还能够放土豆吃!”卡捷琳娜回想着之前的经历说道,“西边的那个哥伦比亚……要我说就是个大杂烩,什么东西都有。但也都不是很好吃,甚至难吃的要命。”说完,卡捷琳娜吐了吐舌头。
“那个叫披萨的饼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不都是用面粉做成一个扁平的圆形放炉子里烤出来吗?”叶莲娜疑惑的说道,饼她是知道的,但从小到大就只见那些看守的士兵吃过而已。当时那些士兵还嫌弃难吃,却是她触不可及的食物。
“还行吧,主要是能放土豆,也能放其它东西!”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土豆。”叶莲娜笑道。
“想吃就烤一下就好,也能够做得更好吃,能不喜欢吗?”卡捷琳娜说出了她对土豆的看法,“你要是没吃过的话,等一下可以给你弄一个试试。”
“我吃不了烫的东西,哪怕是温的都不行,会烫伤的……”叶莲娜难过的说道,随后叹了口气,“除了凉的东西其它都吃不了。”
“……啧,我都忘了你这该死的副作用了。”卡捷琳娜头疼的抓了抓脑袋,“我倒是听过有冰激凌这种甜品,是冰的,你应该可以吃,但是贵得很。”
“吃不到也没事啦,至少,我现在也还活着。”叶莲娜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是啊,活着……”卡捷琳娜看向那片天空,已有些许光芒刺破乌压压的云层,照射在他的脸上,让她睁不开眼,“活着……”
那年若不是叔叔将她收养,她现在或许早已魂归众魂,或者还在艰难求生,和其他同龄人或者更大的人斗智斗勇,坑杀他人。
活着,比别的什么的都更重要……
……
“其实,我还是有点疑惑。”巴尼聂楚夫打开水壶抿了口水。
“什么?”
“你当年究竟为什么执意如此,在这片几乎看不见希望的雪原行军?”
“为了感染者,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不够,为什么会够?要知道萨卡兹几乎都是感染者,以前的你为什么不会有如此做法?”
“……”
“博卓卡斯替,或者说,大尉,请你回答我的疑问。”巴尼聂楚夫见博卓卡斯替沉思着叹了口气,“要是不说也没关系,我也只是在这片大地上呆得有些迷茫了,你也可以当我没有……”
“不,孩子。”博卓卡斯替开口打断了巴尼聂楚夫的自言自语,“这片大地的无情,这几年的佣兵生涯想必你也看过了。萨卡兹的感染者数量众多是没错,但其它感染者的苦难同样深重,一点也不比萨卡兹好。”
“嗯,这我也清楚,这些年哥伦比亚不是正在兴起嘛,我也做过几次那边的任务,都是让我去抓人啥的,给我个地点让我去抓,但我在那抓到的都是感染者,除了萨卡兹,菲林、佩洛、菲迪亚都有。”
“年轻的我当时只看到了萨卡兹的苦难,后来我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王庭,离开了卡兹戴尔,去往乌萨斯谋生,当上了大尉,那年,我确实是挺风光的……”博卓卡斯替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哼,后来,我也就看清了乌萨斯的真面目,曾经蒙蔽在我眼睛上的浓雾被拨开,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最底层的居民,哪怕是流浪汉,都会唾弃、针对感染者,就算自己的生活过不去了,对于感染者仍旧是极度厌恶,把针对感染者保护自己利益的事永远放在第一位。而感染者在城外面的处境几乎和死亡没有区别,报团取暖的感染者村庄最终都会被纠察队找到并攻击,抓走感染者当矿工,那些不是感染者的普通人同样不放过,不是感染者?那把你变成感染者不就好了?北原这里天高皇帝远,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于是乎,普通人也跟着遭殃,但他们却认为这是感染者才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一切都是因为感染者,苦便从中生……”
“城内的感染者呢?”
“乌萨斯极度排斥感染者,但城内依旧会收纳一些感染者去做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因此城内的感染者活得并不比城外的好多少,顶多是不怕纠察队抓到凌迟。”
停了一下,又说道:“正因如此,我辞去了大尉的职务,而当年被我带来的族人早已在和北方的存在对抗时打完了,我一个人孑然一身,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负担。不过,倒是有一些人愿意跟随我,他们和我一起,组成了最初的游击队,游荡在这片雪原,寻求着能够拯救感染者的希望……”
“这片大地的苦难深重,拯救它的方法很多,为什么却选择这种……”
“因为这是我能够选择的唯一的、最直接的方式!”博卓卡斯替的手拍了下大腿。
好像说上头了……巴尼聂楚夫看着博卓卡斯替胸前的风扇嗡嗡作响,这样想着。
“雪原上行军,哪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也要进行下去吗?”
“如果没有希望,那就让我成为这个希望。”博卓卡斯替猩红的眼睛看着巴尼聂楚夫,“这件事总有人要去做,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领导感染者,寻得一条生路——一条属于感染者的生路。”
白色骷髅头的鼻孔处呼出一片热气,表明了自己立场的坚定。
巴尼聂楚夫看着他,想到了自己的兄弟,那场轰炸,初来乍到的迷茫……或许,我经历的还是比较少吧。他低下头,看着篝火堆。火焰噼里啪啦,做饭的人不时走过遮住了部分火光,但那火光终究是挡不住的。
巴尼聂楚夫自己没有什么目标,哪怕来到这片大地重开人生,没有别的主角那样有着什么远大志向,当一条咸鱼或者摄像头去看看这片大地的发展,看着他们人吃人,人砍人,好似什么都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因为可以复活,死亡对自己来说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他仿佛变成一个傀儡一样。他害怕自己会变成这样,才因此收养了卡捷琳娜,让自己不会那么孤单,让自己有些目标,如此困苦的活着,生活上的物资不是问题,精神上的慰藉却是空洞的。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带有他和他母亲合照的项链。每当看到这个项链,他又不禁有些思念和伤心,想要扔掉,不想再这样下去,但这是他唯一一个能够再次看到母亲的脸的照片……
煎熬,痛苦,他的前世和在这个世界的年份加起来连三十都没有超过,对于这本该是四十多岁的人该考虑的事情,却让他提前体验到了。
为什么一个人活着会这么难?
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阳光坚定,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三十岁的年轻人,他没有那么大的心去无视这些琐事,他不是圣人,从来都不是。
但是看到博卓卡斯替这般模样,他的坚定,他的追求,对于感染者的怜悯,让巴尼聂楚夫不得不感叹和思考,这会不会是一条路,一条能让他脱离苦海的路。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博卓卡斯替看出了他的心事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路。
直到某一个瞬间,巴尼聂楚夫才坚定的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这是一条属于他的救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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