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迟疑。
冯嬷嬷昨日偷偷安置了两人在庄上,连他都不得见真容,还勒令不得外传。
听了少夫人的话,他心头有些不安,想下山看看。
可少夫人留下,万一她出点事,他也不好交代。
“少夫人,要不您跟我们一起下山,我留些人在山上找?”
叶桢为难,“冯嬷嬷是母亲得用的人,她若有闪失,婆母会责怪的,于婆母病情也不利。”
她苦笑,“我昨晚跌撞一路,同你们一道恐会拖累你们速度。”
庄头看她鞋子沾泥,衣裳头发也被枝丫刺丛勾的破乱,狼狈又疲倦。
的确不适合赶路。
最终让庄头娘子和挽星带人下山,他留下。
冯嬷嬷再重要也只是下人,而叶桢是真正的主子。
叶桢目的达成,微微扬唇。
庄头是侯夫人的人,说不得见过谢云舟,若他回去,定会帮着遮掩。
他留在山里,挽星才好行事。
侯夫人终会自食恶果。
敛回心神,叶桢立即喊了起来,“冯嬷嬷……冯嬷嬷……你们在哪……”
她声音急切,惶惶不安,怕极了冯嬷嬷出事,她会被侯夫人怪罪的样子。
其余人便认定,少夫人平日在侯府定也艰难。
忙也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叶桢不动声色地偏离大家。
而被他们声声呼唤的冯嬷嬷,终于等到了人。
一道道惊叫在她耳边响起。
庄子上大多是老实种地的穷苦百姓,见到凶杀场面,个个吓得不知所措。
同时又好奇,床上两人的关系。
挽星得了叶桢吩咐,没进屋,只在门外看一眼,就惨白了脸。
下山前,少夫人同她说,谢云舟在庄子上,但被她杀了。
她惶惑一路,也没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直到看到相拥的尸体。
姑爷先前是假死,他喜欢的是池恒,难怪婚后不与少夫人同房。
她更清楚少夫人为人,若非不得已,少夫人不会轻易下杀手,更不会恶趣味污蔑谢云舟好男风。
少夫人素来坚强隐忍,刚刚却哭了。
定是昨晚她进山后,谢云舟这些人欺负了少夫人。
挽星心中恨意蓬勃。
这帮子坏种!
但她下山是有任务的。
似被屋里场景吓坏了,她尖叫转身跑到冯嬷嬷跟前,“嬷嬷,屋里那两人是谁?出了什么事?是谁害了您?”
冯嬷嬷被疼痛折磨的早已失了理智,满心只记得叶桢的提醒,及时就医才能活!
她嘴唇拼命翕动。
挽星急哭了,“嬷嬷,您说什么啊,我听不清,可否写出来?”
冯嬷嬷艰难伸手,挽星贴心地托着。
在冯嬷嬷写下“医”字后,暗用巧劲,又让冯嬷嬷歪七八扭写了个“官”字。
挽星急问,“您写医字可是要我们请医?”
冯嬷嬷意识模糊,根本不知被挽星托着做了什么,只听说请医,便连连点头。
挽星忙对庄头娘子道,“快,嬷嬷要请大夫和报官。”
庄头娘子也被吓到了,但她没动。
“是否要先禀明侯夫人?”
虽不清楚后院那两人身份,但能被冯嬷嬷安置在庄上,想来和侯府有些关系。
死的那样不体面。
一旦请医报官,事情就会传出去,她担心会连累侯府颜面,被侯夫人责罚。
挽星似被她提醒,“庄头娘子说的是。”
忙松开冯嬷嬷的手,歉意大声道,“嬷嬷,您再等等。
速度快的话,此去京城一来一回,四个时辰也够了。”
四个时辰?
冯嬷嬷气的急喘,连翻白眼。
她四息都不敢等。
挽星见状,无措的看向庄头娘子,“嬷嬷情况怕是等不得,庄头娘子你拿个章程。
她是人证,对侯府忠心耿耿,却让我们报官,只怕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得是有什么要紧证据。
万一耽搁误了事……到时夫人追究下来……”
庄头娘子闻言,一时也没了主意。
而冯嬷嬷听到说报官,猛然回了些神。
不能报官,否则忠勇侯府会成为笑话,公子死了也会污名加身,夫人会疯的。
她又意识到挽星是叶桢的婢女,定是和叶桢串通一气,故意借她之口下令。
到时他们还能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侯夫人会将她剥皮抽骨的。
这对恶毒主仆好卑劣的心思。
她满脸愤恨,推开挽星,努力去抓庄头娘子,想同庄子娘子吩咐。
可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却是冯嬷嬷对庄头娘子不听话的愤怒。
庄头娘子再无迟疑。
不过也命了人前往京城禀明此事。
县城距离庄子半个时辰,等侯夫人得到消息时,大夫和县衙的人早就到了。
听说是忠勇侯府的庄子出了人命,县令亲自来了。
他到时,冯嬷嬷已不甘的咽了气。
县令只得去看屋里两人,万没想到其中一人竟是谢云舟,惊得脱口而出,“云舟公子?!”
挽星这才明白,叶桢为何一定要她去县衙报官。
定是少夫人知晓县令认识谢云舟,又猜到县令会亲自来。
县令出动,少不得要跟来些看热闹的。
人一多,想瞒都瞒不住。
她似这会才有胆量去看尸体,看清后扑通一声跪下,“竟真的是我家二公子。
可二公子不是三年前办差遇难了么,怎的会在这里?是谁杀了他?”
她忙朝县令磕头,“大人,这可是忠勇侯府二公子啊,还有冯嬷嬷,她是夫人重用之人,又是二公子奶娘,定是为护二公子被杀。
还请大人尽快查明真相,捉拿凶犯,为他们报仇啊……”
县令震惊后反应过来,此事不宜宣扬。
可已经晚了!
跟来看热闹的,有识字的。
床榻上旖旎过后的痕迹也在,他们早已看出这是一出炸裂,又叫人兴奋的殉情戏。
哪还忍得住不与人分享。
附近还有别的权贵庄子,下人们得了新鲜事,也争先恐后给自家主子报信,好讨个赏。
侯府公子好男风,抛弃发妻假死同侍卫私奔,后变心想回归,侍卫不甘将其杀于床榻之上,随之殉情。
而侯夫人的心腹嬷嬷也被灭口当场,可见侯夫人也是早知儿子当年是假死的,说不定她还是帮手。
啧啧!
哪家戏园子的戏有这出精彩。
因而消息很快席卷了周边,又快速传往了京城。
与此同时。
叶桢也脱离了大部队。
她在寻一个绝佳的跌倒之地,她腿上的伤还需要过个明路。
却撞见了两伙人打斗。
准确说,是两个黑衣人围杀一络腮胡男子。
其中一个黑衣人,叶桢认识。
前世,谢云舟去破屋时,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人。
这人献计喂她毒药,让她浑身似万蚁啃噬,以此逼她就范。
那疼痛钻心蚀骨。
叶桢想他死,也担心他去找谢云舟,让那边的事横生变故。
可络腮胡身上有伤,瞧着未必能杀了黑衣人。
略一思忖,叶桢隐于树后,以石子做暗器打向黑衣人。
有她相助,络腮胡轻松许多。
“多管闲事,找死。”
被叶桢打中眼睛的黑衣人,凶狠提剑追了上来。
却被叶桢声东击西,用尘土眯了眼睛。
络腮胡十分默契地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仇人已死,叶桢还要找地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待她终于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却发现已被人占了。
是刚刚的络腮胡。
叶桢思忖是否要重新找个地方。
耳边隐隐传来庄上下人或喊“冯嬷嬷”,或喊“少夫人”的声音。
叶桢只得上前,“你跳不跳?不跳让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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