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桢熬好了粥,端了一碗过来。
忠勇侯还没醒,这粥是给谢霆舟的。
先前答应给谢霆舟做素蟹粉,因着忠勇侯生病没做成,叶桢想着他病床前守一夜,应会饿。
一并带来的还有药膏,和一些腌制小菜。
谢霆舟尝了一口,吃出小菜里有菌油,是南边口味,“你自己做的?”
叶桢轻嗯了声,刚到京城,吃不惯这边的东西,柳氏又故意苛待,她和挽星只得自己想办法做些南边的小菜。
“粥在炉上温着,侯爷醒来便可吃些,灶上也留了小菜,若吃得合胃口,可让人去我院子找挽星拿。”
没特指是谁,谢霆舟若想要,叶桢不会吝啬一点小菜。
听出她要离开之意,谢霆舟开口,“你有无听过康乐公主和韩驸马的事?”
叶桢点头。
她先前虽被困后院,但夜里没少出去,康乐公主和驸马的故事她有耳闻。
“兄长可是探听出了付江的事?”
谢霆舟实在喜欢与叶桢说话,他才抛了个头,她便猜到他要说的。
好似心意相通许久的恋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嘴里的粥都甜了。
咽下口中蜜糖,他不紧不慢,“驸马是付江寻回来的。”
叶桢微怔,“听闻公主对驸马一往情深,事事以驸马为重。”
付江对康乐有这个恩情,怪不得能让公主府大管家亲自相送。
他这个节点上去找公主,是要借公主的势为柳氏他们报仇,还是谋官?
康乐是皇家公主,有皇家人的气节,不会轻易参与别人后宅之事。
何况,付江又怎敢轻易透露他和柳氏关系,那就是后者了。
“他想留在京城。”
谢霆舟放下勺子,将邢泽探听的事告知了她。
“他应是要在宴会上要我的命,约莫是下毒或刺杀。
侯府世子死了,老头子必定迁怒你这个宴会操持者。”
这样叶桢的管家权就保不住,在付江他们眼里,没有管家权和忠勇侯庇护的叶桢,犹如蝼蚁。
谢霆舟说出自己的猜想。
叶桢认同他的推测,不由也坐了下来。
“既是为兄长相看而办的宴,想来他们还得给兄长定个相看人选。”
他们自己不好近身,没准就是让那人动手。
要指使对方做这样重要的事,对方要么是他们自己的人,要么是能被利用的人。
谢霆舟笑,“没错。”
这人是谁,他们只需盯着付江和老夫人便能得知。
谢霆舟云淡风轻。
“为我相看只是幌子,我们的目的是给他们搭戏台,所以,你不必太过费心。”
他趁机同叶桢解释。
“若宴上出现任何问题,及时让人来寻我。”
这话忠勇侯也同叶桢说过。
但叶桢看得出来,忠勇侯是真心想为谢霆舟择妻。
叶桢不敢敷衍。
谢霆舟看她认真神情,心头无奈,只得又说回康乐夫妇的事。
“这世间事从来都是有两面的,付江寻回驸马,得了康乐的感激,以此为自己谋好处。
但他也因此得罪不想让驸马回来的人,比如韩驸马本人。”
叶桢眼眸微亮,等着谢霆舟说下去。
谢霆舟如她的愿,“韩驸马是鲁国公的幼子,才华远胜其兄长。
权贵世家若无例外,惯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家业,其余子嗣则会成为家族的铺路石。
与皇家结亲就是很不错的选择,但对韩子晋本人来说,则是前程尽灭。”
大渊朝的驸马不掌实权,韩子晋一旦尚公主,满腔抱负只能化为空谈。
叶桢听出话外音,“他不想做驸马,故意失踪?”
“起初是否故意不得而知,但他回京后并不愿娶康乐。”
韩子晋被找回来后,鲁国公府对外声称他是失忆,不记得自己身份,故而流落在外多年。
他曾亲耳听到韩子晋对康乐承认,他并未失忆,伤好后不回京是不甘心命运被操纵。
大概他以为自己在外躲几年,等康乐嫁了人,他便能如常娶妻,再奔自己的前程,可他没想到康乐会一直等下去。
而谢霆舟更清楚,康乐会等,除了对韩子晋念念不忘,还因那时先皇已驾崩。
龙椅上那位看在皇后面上允康乐活命,保留公主之尊,却绝不允她身后有势。
一个满脑子只有情爱,却嫁不出去,与朝臣没有任何牵扯的公主,才叫皇帝放心。
韩子晋被找回来时,原本忠于先皇的老鲁国公去世,继任的鲁国公是皇帝的人。
他自然乐得一个成全皇妹的好名称,还能让韩家人帮他盯着康乐。
只这些若告知叶桢,以叶桢的聪慧只怕会猜到他身份。
谢霆舟敛了情绪,“韩子晋那边交给我。”
叶桢敏锐地察觉他情绪的变化,再想到邢泽那日的话,她捂唇打了个哈欠。
谢霆舟见她泪光盈盈,以为她犯困了,心软了,“你早些去歇着吧。”
约莫知道忠勇侯的情况,叶桢也没那么担心,她顺势离开,不愿探究谢霆舟的身份。
“小姐,您回来了。”
刚踏进院门,坐在门槛上的朝露起身相迎,“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些吃的?”
叶桢摇头,“怎的还不去睡?小孩子要多睡才长得快。”
“挽星姐姐说我最近长高许多了,只怕二哥见了都会吃惊。”
朝露跟在叶桢身后,迟疑道,“后日是二哥生辰,以前大哥在时,都给我们做生辰面。
小姐,我后日能不能告假去军营外,给二哥送碗生辰面?”
她问得小心翼翼。
叶桢笑,“让挽星陪你去……”
倏然她想到什么,问道,“朝露,你爹当年走镖是在哪里出事的?他如今年岁几何?”
“青州。”
朝露答,“根据我奶捡到他的年纪推算,他如今应是四十上下。”
叶桢心口一跳,都对得上,竟这么巧么?
另一头,叶桢走了没多久,忠勇侯便醒了,是彻底清醒了。
“你怎的在这?”
他问谢霆舟,竟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倒是比上一次好得快。
谢霆舟也放心了,起身,“听说你身子不适,我过来看看,如今你没事,我便回去了。
先前不知你病何时能好,我也没空一直照料你,便让人秘密告知了叶桢。
她担忧你,给你熬了药,又亲自给你熬了粥,忙到刚刚才回,你吃些。”
他不忘替叶桢邀功。
忠勇侯便觉,人生还有指望,起码谢霆舟和叶桢这两个没有血缘的孩子,是关怀他的。
可欣慰了没多久,就从吴冬口中得知了付江入府之事。
心中似烈火灼烧,“告诉叶桢,七日后办宴。”
他又往老夫人处走了一趟,告知她办宴时间,请她帮忙给谢霆舟物色妻子人选。
老夫人见他如往常那般信任自己,满口答应,翌日便出府访友。
忠勇侯忍着情绪又来表了一番孝心和谢意,老夫人毫无怀疑。
连着出门三趟,她和付江选定了一人。
礼部尚书的嫡长女,崔易欢。
今年十九岁,是崔尚书原配夫人所生,曾定过一门亲事,但被继母所生的妹妹抢了去,至今乃待字闺中。
老夫人和崔老夫人相熟,知道这崔家大姑娘是个弱懦又没什么智慧,容易被摆布的姑娘,在崔家过得不如意,想嫁人脱离崔家。
崔家嫌她是拖累,也巴不得早些甩脱这老姑娘。
若她借崔易欢的命,除了谢霆舟,以崔家对崔易欢的态度,只要她给崔家一些好处,他们不会追究。
但这样的儿媳忠勇侯定是不满意的,为了迷惑忠勇侯,老夫人选了好些个京中贵女给忠勇侯。
有吴冬时时汇报,忠勇侯已然知道老夫人计划,心底恶寒,面上却是一片感激。
时间便在母子互相演戏中,来到了开宴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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