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叶桢去墨院制作人皮面具时,同谢霆舟说了宴会一事。
“兄长可否同我讲讲那些军中男儿的脾性?”
既是要相看,自然是双方都要了解才能更好促进此事。
谢霆舟前些时日还觉得叶桢没有保媒的闲心。
今日她就得了这份差事,略一思量,便明白忠勇侯这心思怕是被人挑唆而起。
但他也盼着将士们能娶妻生子,故而没打算拿乔,正准备开口让邢泽同叶桢仔细讲讲。
没想今日的叶桢格外自觉,“兄长今日想吃什么?素蟹粉还是别的?”
谢霆舟挑了挑眉,“那便尝尝你擅长的。”
既然叶桢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便不想吃其他人做的素蟹粉。
叶桢擅长的就是素斋,因师父爱吃。
好吃的素斋比寻常菜更费时间,叶桢还想早些回去看账册,所以她炒了几个家常菜。
谢霆舟本不饿,但叶桢手艺确实不赖,因而他每样都用了不少。
饭后,状似随意问道,“在南边还需自己做饭?”
她是叶家小姐,又有武功,庄上下人当不敢让她下厨。
叶桢回得也随意,“我馋。”
对话就此终止。
等邢泽和叶桢说完光棍们的信息,叶桢临出门时,谢霆舟才又说了句,“小心谢瑾瑶。”
他怀疑是谢瑾瑶撺掇的忠勇侯弄这相亲宴,目的自然是叶桢。
毕竟操办好这样的宴会并非易事。
叶桢大抵是没什么经验的。
好在她知道求助。
察觉他善意,叶桢笑道,“多谢兄长提醒。”
翌日,叶桢交代好府中事,便坐上马车前往将军府。
陪同的是忠勇侯身边的陈青,叶桢昨日得忠勇侯夸赞时,趁机向忠勇侯借了他。
将军府坐落在京城权贵云集的天街,府邸巍峨恢宏,处处气派。
原是一品亲王府邸,亲王犯事后空置多年,叶惊鸿打退苍狼国,皇帝派人仔细修缮,赐给了她。
是这条街上最奢华宽阔的宅院。
但叶惊鸿常年在边境,入住的时日极少,叶桢更是回京后短短小住。
第一次被接回京,王氏以他们是客居为名,让叶桢走的小门。
“来者何人?”
护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挽星出面说明是叶桢回来看望父母了。
护卫却道,“走偏门,大门轻易不开。”
守门护卫都是叶晚棠后头提拔上来的,在护卫眼中,叶桢只是一个客居的表小姐,先前在府上都是小门出入。
今日,自然也不配从大门进。
陈青沉了沉脸,骑马上前,“忠勇侯府的当家少夫人只配从偏门入府,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将军府的意思?
那改日我家侯爷登门,是不是也进不了你这大门?”
昨日叶桢借他时,他还有些不情愿,觉得叶桢是否过于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他虽是侯爷亲随,但亦是军中将领,并非叶桢可随意使唤的侯府奴才。
但今日见将军府护卫如此轻慢叶桢,又忍不住上前。
叶桢嫁入侯府,代表的就是侯府颜面,他得护着。
忠勇侯是京中炙热人物,陈青又是常伴左右的,护卫认出了他。
忙道,“您稍等,容我回禀小姐。”
陈青都那样说了,按理他该即刻开门让叶桢进去。
可小姐刚吩咐,若叶桢回府,不可行大门。
他只得快步去回禀叶晚棠。
叶晚棠也很意外,忠勇侯竟会派亲随陪叶桢回门。
看来忠勇侯很看重叶桢。
她有自己的野心,不好得罪忠勇侯。
想了想,亲自带着人前往大门迎叶桢。
路上却忍不住腹诽骂道,“谢瑾瑶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身为忠勇侯的亲女,却被叶桢这个儿媳得了管家权。
但侯府具体发生了何事,她如今却打探不到。
多年前,她为暗地打压谢瑾瑶,买通了侯府下人,得知不少侯府内情。
后来为了拉拢忠勇侯,她顺势促成了叶桢和谢云舟的婚事。
担心叶桢坏事,因而盯侯府盯得更紧了。
可自打侯府放出叶桢当家的消息后,往日联络的侯府下人避而不见,她再也无从得知叶桢情况。
这让她很不安。
故而才弄出刑克谣言,引叶桢来将军府,她要亲眼看看叶桢究竟长了什么本事。
将军府大门在叶桢面前徐徐打开。
朱红大门厚重而高大,是母亲用鲜血所换。
叶桢眯起眼睛。
这是她母亲的产业,是她的家。
她是母亲唯一的孩子,这些本该是她的。
自己的东西,她得一点点夺回来。
她露出担忧神色,疾步上了台阶,“晚棠,我母亲如何了?
母亲身体抱恙,怎无人通知我,昨日我得到消息,担忧得一夜未睡。”
她握着叶晚棠的手,声音不大,但足够经过的人听到。
外头都在传她刑克叶家,今日她回来,少不得有看热闹的。
王氏伤了几日,叶家都不曾放出消息,昨日道士上门,他们就对外透露王氏情况。
叶桢猜,他们是想用此事对付她。
故而,叶桢先下手为强。
王氏的事的确是叶晚棠瞒下的,目的自然是日后提及时,让世人谴责叶桢不孝。
因外人不会去深究,叶家究竟有没有通知叶桢,他们只会人云亦云唾骂叶桢。
可没想到叶桢就这样当众噼里啪啦说了出来。
叶晚棠心头狐疑,叶桢是不是故意的?
就听得叶桢又道,“是不是母亲得知我受伤,不忍我担心,才让瞒着不说。”
叶桢脸上感动,“我就知道母亲还是疼我的,我这就去看她,母亲,桢儿回来了……”
她丢下叶晚棠就往内院跑。
脚步有些踉跄,不知是伤势导致,还是急的。
看热闹的人里,就有人不免说道,叶桢可是从山上滚下来受了伤的,怎的叶家不去看她。
连王氏身体有碍,都瞒着叶桢,难道真是怕叶桢邢克。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丢在庄上十几年,这同在京城也不来往,是否有些无情了。
叶晚棠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眼底愠怒,也有怀疑,叶桢究竟是不是故意,还是当真担心王氏。
等见到叶桢满眼心疼对王氏嘘寒问暖,她又不确定了。
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就让王氏派人去南边盯着叶桢,那些人每次回信,都说叶桢还算老实,就是渴望见到京城父母。
后来,叶桢回了京城,虽性子沉闷,但她看的出来,叶桢很在意父母。
眼下,她这担忧伤心不似作假。
叶晚棠哼了声,便是作假也无碍,等叶桢今日离了将军府,她便让人再请御医。
到时,只要传出王氏和射姑病情加重,世人更会相信是叶桢刑克。
因她今日来了将军府。
这样想,她觉得是自己担忧过头了,叶桢若真的聪明,在这当口就该寻个理由避开将军府。
可她不但来了,还傻乎乎的让百姓看见,分明就是不通后宅手段的门外汉。
只怕真正整肃侯府的是忠勇侯,但男子打理家宅俗务到底不好听,因而才将叶桢摆出来当个傀儡。
等叶桢刑克他人的事情坐实,忠勇侯也会犹豫到底要不要用叶桢。
就算忠勇侯不在意,这满京城的勋贵到时也会对叶桢避而远之。
一个被勋贵圈子排斥的人,如何当家,没了忠勇侯的庇护,她杀叶桢并非难事。
叶晚棠想通这一切,心里安稳许多。
因而在叶桢提出想去看望射姑时,她只犹豫片刻就同意了。
叶桢说,“晚棠,如今侯府我当家,可以为射姑请几个好大夫。”
她语气有些炫耀,像是土包子衣锦还乡后渴望扬眉吐气。
叶晚棠心中鄙夷,到底是乡野长大,又被庄上那些人压迫惯了的。
同时又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可笑,她怎么会觉得这样的叶桢是威胁。
让她去看看射姑也好,近距离接触过,刑克之事才更有说服力。
她还需要美名,因而陪着叶桢一道去了。
不过,她没近前,佯装在门口问婢女射姑的情况,免得射姑看见她,眼神过于凶狠暴露了什么。
却没看见,叶桢同射姑介绍自己后,指甲轻轻敲击床沿,发出微弱的长短不一的声音。
射姑听到这些,眼眸逐渐瞪大,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桢。
似在问,“你怎么会将军的传输密码?”
叶桢看懂她所问,回道,“姑母所教。”
实则是母亲教给师父,师父再教会她的。
但眼下不是细说的时候,她又问,“可是有人害你?为何害你?”
可射姑动弹不得,只得拼命眨眼睛,叶桢留意她拢共眨了九下。
正欲再问,叶晚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桢表姐,射姑需得多休息,方才能尽快恢复,看完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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