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玉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阮娇娇虽然自己不想承认,但她也知道自己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关于裴淮玉过去两年的一切情况,她摇头,躲避沈君鹤的眼睛。
“你刺伤他之后把他遗弃在荒郊野岭便逃跑了,你可知道倘若不是一农户发现了他,凭他的伤口之大,流血都会将他流干,你可知,朕险些再一次失去了他。”
“他醒来之后便一蹶不振,每日像个行尸走肉……”
沈君鹤身体如筛糠般剧烈颤抖,双手紧紧抓住阮娇娇的手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花名册被阮娇娇交给了厉王,父皇念在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嫡子,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便将他流放边疆,而裴淮玉作为他的谋士,被打入大牢,裴淮玉被父皇下令三日后在菜市场斩首示众。
沈君鹤联络了能联络的所有人,可毕竟山长水远,他给裴淮玉派过去的暗卫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一些又全部被阮娇娇骗走了,他只能在远方干着急。
听闻裴淮玉自己逃了出来,他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可阮娇娇后面又再次给裴淮玉带来了二次伤害,但好在裴淮玉虽然受伤,沦落到荒郊野岭,可还没有被父皇那么快发现。
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只能将裴淮玉送到他这边来,藏起来。
他封住了知情人的口。
隔了好几日才能和裴淮玉见面。
他记得那时。
雕花檀木床帏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自己不知道听了哪门子的大夫说看多一些绿植心情好,他便把那些难寻的花花草草都放入了裴淮玉的院子里。
现在是冬日,花草本就难以存活,他把自己仅存的营养全部都放在了照料这些花草身上,可这为了裴淮玉才满院子的生机,却只有裴淮玉盯着帐顶繁复的云纹,眼神空洞。
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窗外大雪纷飞,北风吹得窗外咯吱作响,可他好似全然听不见,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胸口那道狰狞伤疤,那里曾被阮娇娇的匕首直直刺入,差半寸便要了他的命。
桌上的汤药早已凉透,药汁在青瓷碗里结出一层薄膜,沈君鹤亲自进来给他换药时,只见曾经意气风发的裴淮玉现在形同枯树,往日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凌乱披散,几缕银丝不知何时悄然爬上鬓角。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样子的裴淮玉。
他颤抖的来到他的身边,父皇说身为太子,情绪不能展现于外,他便一直都以着同一副表情面对世人,或许是笑容,宽厚的外表更能让敌人放松警惕,他便一直这般做了。
大臣们都说他是笑面虎。
说他是这一个没有真实情感的怪物。
或许是真的吧,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直到遇到乡野里的裴淮玉,年纪轻轻,深远抱负,爱民爱子爱世人,不攀附权贵,很有自己的见解,甚至能明白他为什么宁可当世人眼里的怪物,也要继续没有感情下去。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一般灵魂契合之人,本来隐藏在乡野里的计划很快就可以结束的,但为了裴淮玉,他便多留了好几个月,为了提防阮娇娇。
裴淮玉向来聪明。
可他这辈子没有爱过人,不知道为什么裴淮玉能够对那么一个一眼就看出来谎话连篇的女人动了真心。
他以为阮娇娇是为了他来。
是厉王那边的人。
可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太聪明了,知道靠近不了自己,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裴淮玉身上,就连那个时候的自己,都被她骗了。
还以为她只是因为知道裴淮玉迟早能成为大官,所以提前靠近他。
让他觉得,阮娇娇只是一个想成为官太太的骗子,所以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到底想对裴淮玉做些什么。
他一直想找到证据,用事实向裴淮玉证明他是对的,阮娇娇是个骗子。
但很多时候证据都已经摆在了面前,可他不明白,裴淮玉怎么就能够当看不见,他就不怕被暗算吗?
好在这些年来阮娇娇就算谎话连篇,可好歹算安分守己,还给裴淮玉生了个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很幸福。
不苟言笑的裴淮玉每当看到阮娇娇时,那眼睛里面的爱意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所以,裴淮玉如果能感到幸福。
那他便成全他们。
自己还帮助阮娇娇将身世掩盖。
就让他们这么一直过下去。
他不是在帮阮娇娇,是在帮自己的知己。
可他错了。
当阮娇娇背叛,裴淮玉心如死灰后。
这一切都变了。
自己在门口站了许久,裴淮玉都没发现他。
直到外面伺候他的小厮过来想给他清洗清洗,小厮很紧张,“这位主每当有人靠近他时,就会大发脾气,您看这屋子的东西都是被他摔的,他现在浑身脏乱的好像一个死人一样。”
“你说谁是死人?”
他怎么能允许有人诋毁他的知已。
他生气了。
却没想到裴淮玉开口说话了。
“出去,”裴淮玉嗓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狠狠磨过,小厮如获大赦,退出门时,忍不住偷偷瞧了眼屋内。
裴淮玉忽然掀开锦被,踉跄着下床,他的脚步虚浮,每迈出一步,床帏便跟着晃动。
他向来是一个知礼的人。
他这个时候了还想行礼。
沈君鹤连忙扶住了他。
裴淮玉意外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满眼通红,憔悴不堪。
他自嘲的笑了笑,抬手狠狠砸向镜面。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锋利的碎片划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滴落,可他仿若不知疼痛,只是对着满地碎片喃喃自语:“阮娇娇,你为何……为何要骗我……”
沈君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颓废的他,他愤怒,他抑制,“裴淮玉,你现在这幅样子,你以为阮娇娇就会回来吗?”
裴淮玉根本没有管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弯腰捡起镜子的碎片,“她不会回来了……”
甚至这些碎片割伤了他的手心。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捡着。
“不知殿下要来,有失远迎,我现在这幅不堪的样子,殿下莫要再管我了。”
他双眼布满血丝,胡茬疯长,往日见不得屋内有一粒尘的他如今任由着屋内蒙着厚厚灰尘,像是无人居住的破败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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