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覃彧川失踪。”

紫依听见宗琪这话，心头猛地一惊。

长老却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眨了眨眼，继续将水斟满，将茶壶轻轻放到桌上，接着问道：

“你这段日子在熠族界中，进展还顺利吗？”

宗琪顿了一顿，接着道：

“已经有些头绪了，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

长老道：“熠族内部也复杂得很，你一个人处在其中，还是要多加小心。”

宗琪点点头。

“走什么神呢？”

听罢宗琪的汇报，长老停了一停，忽然开口响亮地叫了一声。

宗琪眉角一跳，随即把目光移到旁边的紫依身上。

紫依微低着头，目光凝滞，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长老的声音才受了一惊，回过神来。

“你先退下吧。”

长老将目光向宗琪，示意了一下。

宗琪会意，立刻起身告退，将门也一并带上。

长老将方才自己斟好的水挪了一杯到对面，看了紫依一眼，缓缓开口道：

“过来说说，你这次出去，都遇到了什么？”

紫依想了一想，乖乖走到长老面前坐下，摊开手掌。

那把灵兽化成的长剑当即跃出手上。

她双手奉着，递到了长老眼前，将误入山洞时遇到了种种都说给他听，说完，一脸不解地道：

“长老，那灵兽奇怪得很，它死了竟然化成了这剑。我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灵界里哪一只灵兽死后不化为乌有的呢！”

长老蹙着眉头，沉吟良久，缓缓道：

“只怕，那原就不是只灵兽。”

紫依稍稍一愣，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讶，转向长老。

“想必你师父同你说过，瑾帝一生当中只用过一把剑，”

长老望着远山，眼神有些迷离，

“那把剑的名字叫作岚莫,原是瑾帝入幻雪山门时随手挑的，自那以后，瑾念再没换用过别的剑。”

紫依入神地听着，点头应一声：

“对，师父提起过。”

“瑾念天资过人，习术极快，灵力进步的速度惊人，时间久了，那剑便也沾了她的灵气，成了灵界中独一无二的利器，运在手中变化万千。”

长老继续道。

紫依听着，手不由得放到自己腰间别的短刀上。

这把短刀也是她初入幻雪山门时师父教她亲手打成的，自那以后，她的身上，贴身的兵器只有它一个。

用到现在，这短刀也能变化出十八种式样来了，她到如今终于明白，原来师父是希望她也能铸成属于自己的法器。

“所以，如今这把剑便是瑾帝的岚莫剑吗？”

紫依问道。

“不错。”

长老的回答听上去既缓又重。

紫依仰脸望着他，忽然之间，心中生出无限的好奇——

自从一百年前因为意外在诺喑岭中与长老相识，这位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老者便时常指导她。

他坐在这小阁中，从不出去，却熟知天下万事，一双敏锐的眼睛看穿风波的走向，自己却深居风波之外，不动声色。

紫依曾想：“他如此熟知瑾帝的事，还有幻雪山门的旧事，又对自己和师兄宗琪这么好，难道是师父的故人？”

然而师父南乾从未向她提起过当年幻雪山门下，除了瑾帝和南川帝君，还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紫依想要猜一猜长老的身份却也无从入手。

“兽形只是这柄利剑化成的幻象，”

长老回到话题上，继续道，

“你佩着瑾帝留下的冥冰玉靠近，那剑兽察觉了熟悉的灵气，便醒了。你跌入的深渊也是冥冰玉内藏的幻穴，你在里面看到的种种，想必多半都与瑾念相关。”

紫依恍然大悟：

“难怪，我在那里看到了幻雪山，我还以为那是我在做梦呢。”

她将系在腰间的冥冰玉摘下来放在手心上端详着，突发奇想道：

“既然这样，难道冥冰玉也是生了灵性的？像世人所说，玉中藏有瑾帝的阵法万千，其实不过是冥冰玉无意记下来的些许残影，对吗？”

长老没有答话。

或许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夹杂着些许雪色的眉毛下的眼睛转向窗外。

忽而山风渗入，他的明亮的双目便眯了起来，像两条粗线，而眉间的皮肤，皱成了纸。

——————

是夜，人静。

一股歪风刮过紫依的意幽院上空。

感应到异息的青琳姑娘拨开水障，现身于半空中，四下张望一遍，张开双臂疾追出一段距离。

宗琪突然跃出，将她半路截住。

两人一起落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

“宗琪先生，有人穿过了岭中的结界！”

青琳姑娘担忧地道。

宗琪面色平静，并不急着回答她，一双眼睛往六一居遥遥地望过去，中含几分不解，几分揣测。

不过随着他的思虑，很快都被压下，转而平静地对青琳姑娘道：

“看样子，是长老的客人。不必追了。”

青琳姑娘心中仍觉得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往六一居望去，虽然依旧担心，不好追问，遂闭了嘴。

两人在林子里守着，谁也无话，只听着山里风一阵一阵的，愈发冰冷。

少顷，泀钥的身影落在长老的竹阁里。

背着烛火，隔着屏风，悄无声息。

长老抬头，看见他大约的轮廓印在屏风上，随着烛火的摇曳抖动着。

“过来吧。”

长老多斟了一杯茶放在对面。

泀钥犹豫了一下，还是解了假面下来，露出褚以墨的脸，绕过屏风，走到长老对面端正地坐下。

长老开着窗，就着月光放眼外面。

千山入目，开阔风光，真叫人称绝。

“紫依此行多有凶险，多亏你的照顾。”

长老道。

褚以墨眨了眨眼，低下头没有接话。

桌上的茶水散着淡淡的香气，他握在手里啜了一口，心里犹豫不决。

他没想到自己行动如此小心，却依旧没逃过这位长老的眼睛。

难道，他真的是无所不知的吗？

那么……

“我心里有一些疑问，不知能不能从长老这里得到答案？”

他沉下眼，细细斟酌之后说道。

长老好像对此早有所料，从容问道：

“你进了那洞穴，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