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尚氏界中前，紫依曾在南界停留多日。

南十方的消息渠道将尚纥身边的情况调查得很清楚，紫依当时熟悉足了情况，对慕平语有些印象，看他这时候赫然出现在玉山阁，自然格外留意。

平水的印封松动，慕平语借口为防内中恶兽飞出，布界罩住了大半个玉山，紫依却知道，这个结界大约就是防着自己的。

东南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紫依来去其中，尚纥一时追不到形迹，必要想法子逼她自行现身。

尚纥随手留着右掌祭手书，引她来平水查看，又特意在此留下人手，此是一计。

然而，她很有可能不会看到那几页手书，但只要企图靠近尚纥的秘密，总要兜兜转转地回到平水印封这个点上来——慕平语是他必会用到的一步棋。

尚纥一直知道祭封有问题，并且不在乎她查到这些问题，多半，这些问题和他脱不了关系，而且，他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紫依忽然想——尚琪蕤知道这些吗？

还有，平水之下镇着的，毕竟是曾经霸道一时的兽族，他不怕印封的问题愈加放大，到最后不可收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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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上草木丰茂，紫依采草药敷了几日，身上伤口见好，遂不时游走在结界边缘，探看有无缺口。

这日出来，她又遥遥听见风里夹着步履声，往暗里一躲，不多时，便看见来的是慕平语。

慕平语暂代周云的位置，司玉山阁青衣部，得了闲，老在附近转悠，这已不是紫依第一回撞见他了。

紫依留意到他身边总跟着一个嫩脸的敦实的孩子，大多时候穿蓝布衣裳，快入冬了，也仍是不厚不薄的，看上去不禁风，他却还好像浑然不觉，总昏昏欲睡的样子，仿佛自己随时身处温熏熏的暖阁。

这孩子身上隐隐地散着一股邪气，且十分机敏，紫依好几次看得到——他隐隐约约察觉了自己的存在。

幸好她一早把距离拉得远远的，而慕平语呢，同她比起来，就显得笨拙得很了，狡兔三窟，纵有那灵敏的孩子在侧，他总抓不着她。

紫依记得鬼影无刃提起过，打败他们俩的是一个懵懂的孩子，现下遥遥看着慕平语身边的那个，心里不免也在猜——会不会就是他。

若真是他打败了名盛一时的鬼影无刃，那真是不可思议。

……

躲过了他们，等着天黑下来，紫依到玉山后面去。

她确认过多回，玉山上下，只有此面的结界略略薄弱，她可以试传一封飞书出去。

她随手摘取一片半黄的树叶在手上，凝意其上，封好印，回攥成团，顺风一推，那树叶随风飘出去，在触及结界的刹那微闪青光，穿越出去，很快没了影子。

紫依隔界远望着它离去的方向，眉目间凝满了忧虑。

夜色浓厚，无声包裹住了一切，仿佛什么东西掉落进去，都不会再发出一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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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悠了一圈，慕平语回到玉山阁，正巧经过赤衣部司门口，往里边瞥了一眼，只见玉珠一个人坐在里面，遂走进去打招呼。

玉珠聚精会神地阅着文书，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掌祭姑娘不跟你在一起吗？”

回答他的是玉珠的冷水似的沉默。

慕平语以为她没听到，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

“玉珠姑娘？”

玉珠倏地放下文书，

“慕将军，是不是掌祭姑娘做什么，都要向您汇报啊？”

声音之大，惊得慕平语眼皮都跳了一下。

他蓦地沉下脸来：

“尚玉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堂堂统军的将军，也是你可以呼之喝之的吗？”

玉珠稳如泰山，只是不咸不淡地道：

“慕将军现统青衣部，与我这赤衣部司平级，快忘了那些有的没的吧。”

“你——”

“若无事，您堂堂慕大将军就请回吧，小小赤衣部司我尚玉珠还有一堆文书要看呢——”

“你——”

慕平语万千愤语塞在喉间，深吸了一口气，只咬牙从齿间挤出一句：

“算了，不与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拂袖而去。

“等等——”

玉珠等他快踏出门去，才忽想起似的，忽张口叫住，道：

“前青衣部司不在时，青衣部的文书，都是不值一般见识的小女子我尚玉珠处理的，慕大将军现既掌青衣部，劳您将旧书都领回去，一点小忙，不足称谢——”

慕平语大老远地住了脚，深匀一口气，回身大步流星地过来接过，咬牙切齿地走了。

玉珠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发抑不住，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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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蕤同玉珠说好了，上藏阁去看一眼，弄清楚司祭大人送来的是什么，之后就下来。

但玉珠在赤衣部里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见到她回来，不免担起了心。

忐忑不安地又坐了半个时辰，近戌时末，门边终于现出一抹熟悉的赤衣身影。

“回来了——”

玉珠大舒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迎过去，

“没出什么意外吧？”

琪蕤整个人看上去怔怔的，被玉珠扶进去坐下。

玉珠紧张兮兮地打量她一番，见她脸色发白，镀上屋里灯烛的光，更显得有些灰灰的，不免心口一紧。

“方才慕平语来找你——你没撞见他吧？”

琪蕤道：“没撞见。”

“你看见什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玉珠倒了一杯水过来。

琪蕤脸色凝重，从袖口掏出自己的深蓝羽佩，

“玉珠，掌祭羽佩可号令玉山阁青赤两部，你悄悄收着，关键时刻，可凭它调动阁中人马。”

玉珠吓了一跳，扣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这才觉到——琪蕤的手很凉。

“玉珠，我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琪蕤的心有些乱，

“不过我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大约不是什么好的……玉珠，你比我聪明，玉山阁交给你，我最放心。”

玉珠心有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