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以墨房门是开着的,不过紫依进去前,还是敲了两下门板一侧,喊了一声:“长君大人。”
宇风正退出来,同紫依碰面,自立到侧边的桌子边,微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道:“姑娘请进。”
见紫依端着东西,遂接过来,放到桌上。
紫依朝里边的褚以墨望了一眼,又很快转过眼,瞥见桌上的食盒未动,向宇风问道:
“嫣儿送过来的早饭,你们家大人不吃的吗?”
宇风朝里面的褚以墨望了一眼,迟疑地道:
“姑娘莫怪,大人身体还没恢复,胃口不太好……”
紫依一边将那食盒打开,一边道:“将军还没用过早膳吧?”
宇风听见此问,心一停,忙摆手道:“用过了用过了,谢姑娘关心。”
推说要去办事,退出去。
紫依站在桌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同方才自己端来的放在一起,摆成一圈,对里面的褚以墨道:
“我方才去长老那里,顺手把你的药膳给拿过来了。”
褚以墨背靠枕头坐在床上,看着她微弯着腰在桌边忙碌,眼神静静的,没有说话。
紫依这时穿着淡蓝裙子,外罩一件枯黄色的长袖,长发自然散落于背后,像浓云被人揉散了晕开来的一般,整个人显得悠闲自在。
她摆完好饭菜,走过来问道:“你好一些了吧?”
褚以墨看着她,微微点头。
紫依缓声道:“纵然胃口不好,还是吃一些东西的好。”
褚以墨道:“也是。”翻被子艰难起身。
紫依见状,连忙过去伸手,搀了他胳膊一把,待他站起身来,转头去床边的小桌倒水。
褚以墨发觉胳膊忽地一空,低头只看见她手抽开的残影,开口道:“我不渴。”
紫依已经倒满了水端起来,转头看他一眼,言简意赅地道:“我渴。”
转身喝干了水,又倒满下一杯,抬脚欲往前走。
褚以墨扶着头,身体摇摇欲坠,忽撞到紫依身上。
紫依手中的水微微一晃,洒了一些出来。
“哎呀,当心!”
紫依先伸手扶住他,察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又去看手上的杯子。
褚以墨从她身上起来,抬手道:“不妨,我自己也能走。”
抬脚往前面去。
紫依不松手,反而用力扣紧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放下水杯,扶着他走到桌前坐下。
褚以墨抬眼扫了扫桌子上的菜。
青菜白粥,小葱豆腐,还有和萝卜一起炖烂了的肉汤,加两碟子清炒,寻常菜色。
好在他嘴也不刁。
紫依回头去重新倒了一杯水来,放在褚以墨边上。
“渴了就喝。”紫依道,“还有那个药膳,别浪费了。”
褚以墨转头瞥了那药膳一眼,闻见一股时浓时淡的药味儿,悻悻地收回了目光,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未动筷子,问道:“你吃过了吗?”
紫依道:“还没,我过去和长老一起吃。”
褚以墨道:“何必来回跑,在这里吃也一样的。”
紫依摇摇头:“你这里轻油淡盐的,我可没胃口。”
其实长老那里也一样轻油淡盐,紫依早吃惯了的。
“是啊,”褚以墨接话便道,“轻油淡盐的,我也没什么胃口。”
紫依:“……”
方才端药膳来还带了一副碗筷,正好嫣儿送早饭来时也有一副,两个人正好够。
紫依伸手拿过来一副,坐下。
褚以墨这才肯抬手拿碗筷,舀了两勺汤在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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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日里,都和长老一起吃饭?”
“只早饭是这样的,长老喜静,大多数时候,六一居里进不去人。”
“而你却可随心入出?想来,他老人家是格外偏疼你的。”
紫依轻轻耸肩,道:“我也只是早上过去陪他老人家说说话,若没吩咐,其他时间,并不敢轻易前去搅扰。”
然而以前,长老是经常有吩咐的,因此,除去早上,紫依也常常在别的时候到六一居去。
……
“你和长老,每天都有许多话说吗?”
“长老会和我讲许多诺喑一带的古事。”
……
“你若觉得无聊,我也可以讲一讲宇族的轶闻,又或者,你给我讲一讲诺喑的旧事。”
紫依轻笑一声,低头翻着碗里的菜。
“大人对诺喑岭感兴趣,不妨先往岭中走一走,亲历其中,想必会了解得快一些。”
褚以墨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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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族西城,覃家君府。
一枚幻息越过飞甍碧瓦,落到水榭旁花厅里正看戏的覃非手上。
覃非收了消息,沉思良久,抬手招来手下人。
“宇族的边府那边,进展如何?”
“回君上,据说,宇族长君昏迷不醒,他们的二公子逐渐接管了边界的诸务,目前,那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都带了些什么人来?”
“曾随宇族先君赴东北抵御魔军的主将之一夏瑜,这些年,他都沉寂在东宇城里。”
覃非将目光一转,往前平视,手指轻轻地叩着红木椅子的扶手。
“褚以墨……他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他漫不经心地道。
隔水的榭台上,蓝衣舞者持长剑而舞,颀长的身影在方寸之地来回闪动着。
覃非静坐对面而观,悠然自得。
……
“对了,彧英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好像没怎么看见她?”
主掌事轻步上前。
“回君上,姑娘听说这阵子司学处总有几件棘手的事,要亲自去看一看。”
“是吗?什么事啊?”
“无非是些孩子吵闹,不值得大人问的。”主掌事陪笑道。
覃非反问道:“那还能让司学觉得棘手了?”
主掌事接道:“姑娘也觉着奇怪呢,这才去了。”
覃非眼睛看着戏,嘴上骂了一句:“这些个没用的东西。”
……
主掌事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地站着,陪他一道看戏里的跌宕。
府里没有彧英,好似空着一般,静得出奇,只听见演戏的音起音落,隔水传过来,似真似假,更衬得满府沉寂。
这沉寂,又被支持屋檐的条条柱柱空空地框住,戏台外,犹似更一双眼睛注视着,于幽暗处,不声不响地射出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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