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的年纪，大部分的孩子或许都已经大学毕业了。安璃要比别人迟缓些的那几年青春，是他自己丢掉的。

17岁正值青春叛逆期，安璃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以在自己脖子上架刀作威胁，为自己换得了四年的工厂苦日子过，而放弃了高二的学习生活。

21岁逐渐懂事，又开始羡慕马路上蹦蹦跳跳走过的一群校服，他厌倦了厂里的“社会生活”，灰头土脸回家说要回学校念书。

与学校教育脱节四年，安璃再回学校早已经跟不上，学习力不从心，第一年高考毫不意外惨败结束。

第二年复读，惨败。第三年也就是今年复读，惨败依旧。

八月份，安璃和家人说，今年继续选择复读，如果明年再考不上，就不读了。

只不过，他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依旧难看。

三年的压力全部压了上来，私立学校严格的管控，学习上成绩上的压力让他焦虑不已。

一个平常的晚自习，安璃趁着老师不在，他以上厕所的借口跑出了出去，没有刻意去躲监控，他翻墙离开了学校。

晚上打不到车，也没有手机，他就一路狂奔，生生跑进了市区。

“我没想要进那家酒吧，真的，我只是路过，看了一眼门口的霓虹灯，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走进去了。

进去就进去，我想着正好喝点东西放松一下。我刚在吧台坐下，也没说话，调酒师就推了一杯酒给我。

然后他问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才跑出来的。我没理他，他就继续说，喝点酒能放松。我和他说我没钱付酒水费，然后他就很奇怪笑了一下，和我说，喝了酒我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脑子一热，我真喝了，那杯酒喝完我脑子一下就炸了，满脑子都是我想去死的念头，我觉得是我压力太大了，精神发生了错乱。

我想着趴一下就好，我趴下去正好看到那杯酒的底部，沉有一块刀片，我看到刀片的瞬间我就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等我恢复意识，眼睛清明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酒吧厕所的地板上，已经用那枚刀片割开了我自己的脖子，再接着我就没意识了。”

手机里记录着的安璃的录音一遍一遍播放着，他们边走边听录音，行进的速度很慢。

林九和施照卿走在前头沉默地听，秋生和文才走在后面，边听边讨论。

施照卿暂停录音，扯了个闲话：“你看得真准，他不止二十。”

林九说：“他手掌上有茧子，肯定不止当过学生。”

秋生拉着文才凑上去，不晓得为什么他们总是揪着这个年龄不放。

“师父，和他几岁有关系吗？”

林九摇头：“这个目前看不出。”

文才插嘴：“但是很明显，给他喝酒那个人就是千面玲珑啊！那个酒里肯定下药了，他喝了就会丧失自我意识，自己杀了自己。”

所以判官才会说安璃的阳寿未尽，他自杀的念头完全不是自己生出来的，是有人介入，造成了他的死亡，他本该还不会死。

安璃已经记不清他大概是几点死的了，但是告诉了他们酒吧的名字，这是个从没听过的名字，估计不出名，找起来可能需要点时间。

千面玲珑在诱导石元富自杀后，设了障眼法躲避无常来勾石元富的魂，但安璃死后他却没有再次这么做，这也很奇怪。

还有，石元富的死是自杀，安璃的死同样也是自杀，千面玲珑是因为什么挑中了他们，又是因为什么他自己不亲自动手，而是迂回曲折地去诱惑他们自杀。

施照卿把进度条拉回去，再听了一次那个酒吧的名字。

“蓝渡？你们听说过这个酒吧吗？”

秋生文才摇头，都说没听说过，施照卿看林九，文才嗨呀一声：“你不用看他，他可能连酒吧都没去过。”

施照卿怪异看他一眼：“那么乖？没去玩过？”

这是什么眼神，林九无语快走几步，愤愤说：“该去的时候自然会去的！”

施照卿摆头示意他们跟上，边追林九的步伐边说：“那我们找个时间，去找找这个地方。”

秋生迟疑问：“死过人了，还会开门吗？”

施照卿指指林九说：“这不是正好，你师父是道士嘛，去给他们做法驱邪。”

文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林九回头：“明天就去！”

施照卿的手机亮了一下，她低头看一眼手机，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录音被她关掉，一边敲手机一边问：“明天吗？”

林九停下，等到走到跟前了才问：“明天怎么了？”

施照卿没吭声，她的妈妈现在正在用微信炮轰她，十多条不同的信息弹出来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叫她明天抽个时间，去和段衡吃个饭。

吃完这顿饭，如果看不上段衡，她短时间里不会再给施照卿找麻烦。

秋生凑过去跟着她看手机，略读了她们的对话，很兴奋说：“你明天相亲！”

文才探过来：“什么什么！”

施照卿抬头说：“不相，明天去找酒吧。”

“去嘛去嘛，酒吧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啊！”

秋生看见她屏幕上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赶紧伸手过去点了同意，施照卿哎了一声，手机收回来的时候段衡已经发来了“你好”两个字。

“秋生！你找死是不是！”施照卿咬牙瞪他一眼。

文才说：“遗忘的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是迅速进入下一段感情，只有爱的更快才能不被伤害。”

“神经病。”

林九站在一边看着，没有特意去看她的手机屏幕，但是余光依旧能瞥到空白的聊天界面上，已经弹出来了好几条白色的聊天框。

林九抬手放回衣兜，朝她点头说：“明天你先去相亲吧，文才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后天再去找酒吧也不急。”

施照卿一愣，捏着手机没讲话，秋生却很着急，指着屏幕说：“我师父都说了不急嘛，哎，他约你明天中午吃饭哎，他问你吃什么。你们能去吃牛扒嘛，就是那种很高级的，可以听现场演奏音乐的餐厅。”

“不好不好，吃中餐吧，中餐不会吃坏肚子，万一那牛扒没熟，拉肚子怎么办？”

施照卿低头阅读段衡发来的信息，回了个好，随后点开他的朋友圈浏览，笑眯眯的说：“林老板真大度，那明天我就先去相亲啦。”

文才挺胸：“我师父只有对钱才小气。”

施照卿被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有嘛？他明明很大方嘛。”

之前请客，逛超市买了那么多东西，他眼也不眨就掏钱付款了，也不像小气的样子。

他们三个走在后面，边走路边看手机，走得慢就不说了，文才还那么多话，林九忍无可忍回头吼了一句：“文才，你再多嘴今天晚上别回来了。”

文才还没吭声，秋生突然盯着屏幕大叫了一声：“哇塞！这小子长得真帅！”

文才讲：“一般吧，我不喜欢单眼皮。”

施照卿没再在意林九，放大了这张照片。她小时候只见过段衡一次，是跟着赵青岚去段阿姨家拜访的时候，他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的。

施照卿比他大两岁，他那时还戴着红领巾，只看了施照卿一眼，就跪在沙发上，抱着赵青岚祈求说，等他长大了就让姐姐嫁给他。

林九回头这一眼，正好瞧见她盯着那张照片温柔笑了下。

施照卿指着照片上段衡嘴边的酒窝，和秋生他们说：“他小时候酒窝好像还没有这么明显。”

文才哇了一声，秋生嘿嘿笑着：“青梅竹马？”

施照卿摇头：“不是，小时候拜访过他家而已。”

文才余光看见师父转过身，好像走得更快了。心一惊，推着两人，小声提醒说：“我们快走，磨蹭太久师父要生气了。”

施照卿只好收了手机，小跑跟上去，奇怪问：“怎么在你们那里他这么容易生气嘛。”

文才小声说：“因为你是女孩子，他不好和你生气。”

秋生说：“不不不，你忘了他们那天在公园打架的事了？师父眼里没有男女的。”

施照卿嘁一声笑了，哪里没有，他眼里最有男女了。

施照卿把段衡的照片找出来，两步走到林九旁边，放大了递到他面前，问：“怎么样？”

林九两眼一下定住，脚下不走了，三人都跟着刹车。他替这人简单看了两眼面相，心里大致分析一番，放下心来，认真同她说：“可以。”

施照卿挑眉：“怎么个可以法？”

林九说：“此人天庭饱满，性情温和，孝顺，鼻梁挺，鼻头大，财旺。你可以放心去，不用担心被骗。”

施照卿感叹一下，收了手机：“我是问你长得怎么样。”

“长得很好。”林九点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这个人似乎，也比你小。”

“对呀，小我两岁。”

林九没忍住又问：“你喜欢比你小的？”

秋生从后面跳出来，笑嘻嘻的说：“年纪小的年轻又帅气，身体好还有力气，谁不喜欢小年轻嘛。”

秋生说的也有道理，林九见施照卿只是笑，也没讲话。于是他也沉默下去，加快脚步率先拐进了楼里，去替他们按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