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个时候的秋生已经不是自己的徒弟，但是林九仍是不能断舍十多年来的师徒情，常常在秋生来铺子的时候问他有没有意向拜他为师。

秋生拒绝过他很多次，这次也不例外，无情且明确的拒绝。

林九不慌不忙道：“都不是，我可以教你功夫。”

秋生一愣，有些心动，但抬头看向这个站在柜台前的大夫，没有健硕的肌肉，也没有高大的身材，更没有一张武功盖世的脸。

秋生动摇的心立稳，扭头就走。

“不信我可以过两招。”

脚步刹住，秋生忍不住回头看他，林九依旧平淡，四平八稳的样子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此时秋生半信半疑，心已经偏了过去，“您可别开玩笑，一会儿把你打伤了可不好。”

“你有伤，我让你三招。”

“过分了，看不起谁，走，出去打。”

林九摇头，挥手示意文才和左寻退开，伸掌指向店里腾出来的小片空间：“就在这里。”

“好，那就这里！”

秋生踏出去，双手握拳架在身前，眉眼压低紧盯对面。林九一动不动垂手站着，秋生一拳打过来他眼都不眨，接着脚下一转同时侧头，拳头擦面而过，秋生一拳打了个空。

“一招。”

秋生咬牙，不敢相信，他分明没动，拳头都已经到了他脸上怎么分秒之间就躲开了。

一滴汗水从秋生脸侧滑落。

迅速收了拳头，秋生稳住下盘，矮身贴着林九眨眼间绕到他的身后，躬身提肘朝他肋下撞去。

挨的太近，秋生自认这一肘他躲无可躲，没想到在秋生提肘的瞬间林九已经侧翻从他头上越过，肘击落空，林九稳稳落地。

“两招。”

汗流浃背，秋生脸上青白交替，登时起身一抹汗水，这还比什么，都是内行人，两招还看不出道行的话秋生别学了。

“不比了不比了。”秋生撩起衣摆擦汗，跑到饮水机边上猛灌了好几口水，“我输了。”

左寻已经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站起来，围着林九转了一圈：“不是吧，九叔，你什么时候有这一手了。”

林九朝他点下头，随后看向秋生，走近问：“怎么样，我有资格教你功夫吗？”

秋生蹲在饮水机边上，还在接水，哗哗的水声代替了秋生的沉默，林九弯腰挪开了他仍在按着按键的手，提醒说：“水满了。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先考虑考虑。”

林九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也没有那么快就能交卷，他还有东西要考虑，林九不急，总之能等。

秋生左寻已经离开，铺子又冷清，文才无所事事，捧着手机打了大半天的游戏，屁股都没动过一下。

“有人有人，别莽！”

“我的天哪，封烟啊，封雷干什么？！”

“队友，哥哥们，摸一下摸一下，求求了！”

林九不懂游戏，只知道文才玩了一下午，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哀求队友们“摸一下”，具体这个“摸一下”是指什么林九也不知道，只是看文才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了。

林九取下外套，伸手翻进口袋，摸到一个凉冰冰的小东西，先是小小疑惑一下，取出来看到是枚戒指又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干。

套上外套，林九对还在打游戏的文才说：“我出去一趟，注意看店，我没回来你就自己去舅舅家吃。”

“嗯嗯，知道了……靠，队友，摸一下……”

林九无奈摇头，他这都快栽死在游戏上了。

走出后弗街，过两个斑马线，林九来到昨晚上被无赖缠上的地方，路口的人行道上，昨天摆摊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倒是边上有辆推车，卖水果的，是个大爷。

林九走过去，在摊子前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瞧大爷。

大爷起身想要招呼生意，看他的样子又不像买东西的，走来走去看得人瘆得慌，忍不住问：“你干什么呢？”

没好意思先开口的林九终于等到大爷说话，松口气，走近问：“请问今天有没有一个卖粘土老板来过？”

“啥？粘土，没有没有。你买不买水果？”

“不买。”

她们今天没来摆摊。

也许她们白天不摆摊。

再等等吧，林九插着衣兜站在太阳下等，脑门被晒得发烫，渐渐生出不少汗珠。

衣兜里的手攥着那枚戒指，戒指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硬滑冰凉，和握了块冰没两样。寒气滋滋往外冒，透过掌心的皮肤不要脸的往皮下挤。

凉的透骨。

林九一边晒着太阳浑身发烫，一边握着戒指冰凉刺骨。

等不到了，不等了，林九松了手里的戒指，抬脚离开。

另一边，施照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时王齐多相已经不在了，沙发上的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

施照卿倒了杯水坐下，看见茶几上铺着张纸，放下水拿起纸，施照卿乐了，是王齐多相写的检讨书。

嘿，还真写了，果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王齐多相的字方方正正，笔画分明，排版整齐，一笔一划端正无比，就是着名的小学生方块字体。

只不过，整张大约八百字的检讨全是用繁体字写的，就连落款也是，所以纸上密密麻麻，远远看上去一片黑迹。

这小姑娘，施照卿笑一下，将检讨书收下去，拿出手机凑到嘴边，按住语音键：“你怎么还写繁体字啊？大学学的汉语言？”

王齐多相很快回她：【嘿嘿，这不是为了显郑重嘛，被我装到没有？】

施照卿：【幼稚。】

【对了师父，我买了粥给你放厨房了，在锅子里用热水温着。】

施照卿起身来到厨房，甚少开火的灶上果然架着口锅，打开锅盖，一碗盛在塑料打包盒里的皮蛋瘦肉粥浸在热水里。

施照卿伸手取出来，热水还温着，粥也热着。

倒了水，施照卿给她回复：【多相真贴心，夸一夸。】

【嗷！谢谢师父！】

王齐多相发了一个小狗摇尾巴的表情包。

施照卿关了手机享受早餐，今天没再往外跑，瘫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浏览一些招聘网站，翻了一天一无所获，施照卿打了个哈欠合上平板电脑。

摊开双腿伸了个懒腰，待就业的施照卿烦躁又无奈，工作那么多年一下失业了，再找工作就难了。

习惯性地摸上右手中指想要旋转戒指，光秃秃的指根让施照卿心都漏了一拍，猛地坐起来抬手放到眼前，伸开右手五指，戒指丢了。

慌乱爬起来去找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每个兜都摸了一遍，空的，她的戒指真的丢了。

肯定是昨天晚上不小心弄丢的。

烦死了，施照卿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给谢倾棠发微信：【小谢，我的戒指丢了。】

施照卿不死心，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把家弄乱之外什么都没找到，她确定戒指是昨晚上丢的了，得出去找找。

打车到昨天晚上的地方，施照卿又跑到那个巷子里，来回仔细找了个遍也没看到，这回她有点着急了。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是谢倾棠回她的微信，十分阴阳怪气：【啊，那施施小姐本人没丢吗？】

看得施照卿直想翻白眼，但又不得不回他：【戒指丢了你先别和十五说，不然要你好看。】

赶寸了，林九前脚刚走，施照卿后脚就找到了这个路口，在卖水果大爷的摊子边上弯着腰四处寻找什么。

才送走一个男的，又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女的，大爷摇着扇子，警惕的盯着施照卿。

忍不住吐槽：“一个两个都什么毛病。”

施照卿着急，没有把吐槽的话放在心上，脸都快贴地上了也没找到戒指。

“大爷，你好，你今天过来摆摊的时候有看到个戒指吗？”

大爷直摇头：“啥也没看到。”

大爷的回答让施照卿有些丧气，抬头看一眼这条街，想着顺着街找一遍，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下午四五点，太阳还在高楼顶上挂着，仍然强烈，施照卿跑了一路，也不见打伞，额头上竟然一滴汗水也没有。

从长街的这头走到那头，已经走尽了，施照卿还是没找到戒指，一路低头弯腰找得她头昏眼花直想死。

前面路口斑马线一阵骚动，围了不少人，施照卿忙着找戒指，本来不想去凑热闹，但听到刚从人群里退出来的人说了句：“碰瓷的，人家根本没撞到他。”

碰瓷？施照卿脑子里闪过昨天晚上那个穿风衣的男人，鬼使神差，她扒开人群挤了进去，扫一眼看清情况。

斑驳的斑马线上坐着个老人，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微睁的两眼冒着精光。他抱着一条腿哎哟哎哟的喊疼，在地上翻身打滚，将自己撞上了离斑马线还有一尺距离的车头上。

车主焦虑又着急，蹲在边上求他快起来，自己根本没撞到他。老人叫的更大声，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住他向群众解释的声音，一个劲儿的喊疼，要去医院。

施照卿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碰瓷都一个套路，仗着人老耍赖皮，黑心黑肺。

施照卿正想走开，余光瞥到左前方的一个身影居然伟大的踏出人群，朝着斑马线上的老人走去了 。

嚯，又有救世菩萨大冤种去散发爱心了，施照卿没想到还有人蠢到这个地步，连这种基本的碰瓷讹人都不懂，赶着去当大傻子。

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施照卿又打算留下看看这个人的能耐。

一个熟悉侧脸露向这边，施照卿眨眼愣住，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昨天晚上那个追着自己跑了大半条街的男人。

林九没等到施照卿，反而在等红灯的时候又等到了一出戏，他没比施照卿早多少到，差不多看了个大概，只知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让一个老人孤苦可怜的坐在地上，围了一大圈人也没有人出手相助，实在看不下去，林九从人堆里挤出去，想要将人扶起送去医院。

走上斑马线，弯下腰还没来得及开口，林九感受到臂弯一紧，被人稳稳扣住手臂往后拉去，瞬间远离了“灾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