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什么都没和你说，但我想，你肯定猜到了吧。”

悠悠的靠在椅背上，菲尼克斯手指敲在扶手上，道：“你其实很想给你的老师长脸，否则，按照你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的性格，绝不会将圣芙蕾雅的入学邀请函给他看，你想让他高兴高兴？”

“但你认为这样够了吗？”

“你的心愉悦了吗？”

“你很想去布里塔尼亚大闹一场吧？得到了黑斯廷斯家族知识的你，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普通的传奇拿你没什么办法，说句直白的话，纵然是我，想要逮住你，也不容易。”

菲尼克斯摄人的眼神充满着审视的意味。

“所以，为什么不敢去？”

“那时候的你，已经成为了圣芙蕾雅的新生，圣芙蕾雅之怒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圣芙蕾雅作为靠山的你，有什么需要畏惧的呢？”

安格神色幽暗。

“你觉得你是谨慎？”

菲尼克斯哂笑道：“我觉得你是懦弱。空有力量，而没有匹配那种力量的心灵，总不至于你想等成为传奇后，再帮你的老师找回尊严？你觉得那时候的他，还活着吗？”

命运魔镜中的画面再次变动。

这一次，分裂出两幅。

一幅是深林中的篝火旁，安格、罗兰聊天，莉莉在一旁拨弄着火柴。

一幅是安格坐于清泉堡中的书房间，平淡的看着新生试炼排行榜。

“你内心中看不起罗兰，看不起法加尼，看不起达米安吧？”

“你觉得罗兰太天真。”

你觉得法加尼和达米安能排在你前面，纯粹是你没用全力。”

“但你，凭什么看不起？”

菲尼克斯冷笑，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一言不发的少年心中所隐匿的傲慢。

很多东西都能从点点滴滴的细节中看出。

“罗兰敢对比自己更强的人挥剑，法加尼敢悖离伦丹家族的传统，达米安敢为了母亲，去猎杀比自己强的太多的敌人。”

“你呢？”

“你总是在顾虑，总是不敢放开手脚，保命的牌一张多过一张，却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乌龟。”

“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只是个二阶骑士吗？”

“因为你没有勇气，你只是个懦夫，你打的永远都是稳赢的战斗，不，是碾压的战斗。”

“你看你，现在被我这么羞辱，却还是连愤怒都不敢表露出来？”

菲尼克斯失望的站起身，走到少年的面前，微微俯身，把脸凑前。

“脸在这！”

“想抽吗？”

“敢抽吗？”

“抽一下，我做主，送你三座地下城。现在不抽，你以后再也没机会抽了。”

气氛陡然陷入凝滞中，无言的静默持续了几秒。

一直没有等到巴掌的菲尼克斯直起身，故意拖长的尾音充满着嘲弄，道：“不敢啊，真是个怂包。”

“我不会对您动手，您是我的师长，我也知道您刚才说的都是为了我好，但……”

猛然抬头，安格幽邃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冷漠，道：“我想问您一句，您是不是犯贱啊？”

“哈哈哈哈……”

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菲尼克斯脸上终于浮现出愉悦的表情：“犯贱？不错，这才有点儿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行了，矫正时间结束。”

源于英灵座的呼唤越来越急，他也该走了。

可惜，归期未定，他必须得下个猛药，否则他还真不想把这个小鬼往死里得罪。

这小鬼的确还需要时间成长，但解开镣铐后，这小鬼的成长速度或许会超过自己的想象。

别等他没死，这小鬼就成长起来了。

真要出现那种情况？

啧，也行吧。

至少他能轻松许多。

“小鬼，你有记忆图书馆，想必记得回皇帝院的路，我就不让芙蕾雅送你了。”

“另外，也别太相信那些看到的未来，更别告诉其他人。”

菲尼克斯再一次提醒道。

安格点点头。

那五种未来的确很不靠谱。

说到底，分院仪式中，他们看到的都仅仅是未来的一种可能。

那些未来，能够参考，却不能全信。

在他看来，圣芙蕾雅之所以要让学生通过命运魔镜来分院，本意也不是想要让学生们根据所看到的未来去确定方向。

而是希望学生们观看自己在各个学院的未来，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从而基于自身意志、自身需求，自身性格，去做出选择。

即便走出命运魔镜后，得到的信息已然模糊，但决定早已在踏出之前就做好。

就好比他，选择皇帝院，更主要还是基于五种未来中得到的信息进行的判断，皇帝院资源最丰富，待遇最好。

“还有什么问题吗？作为你最后那句犯贱的奖励，给你一个问题的时间。”

慵懒的坐在桌面上，菲尼克斯笑着道。

想起自己在命运魔镜中的遭遇，安格的确有一个疑惑。

“菲尼克斯校长，我为什么没看到我在盗火院的未来？”

“有没有可能你在盗火中就没有未来？”

菲尼克斯摊开手，撇了撇嘴。

一个白切灰的小家伙，还以为自己在盗火院中有未来。

“那如果我选择盗火呢？那不就成悖论了吗？”

安格蹙眉。

“所以说命运魔镜的未来推演不靠谱啊。”菲尼克斯眨了眨眼。

安格：“……”

“算了，不逗你了，简而言之，就像你的那种空间天赋超越了命运魔镜的推演，盗火中亦有一种奇迹，能影响命运魔镜，凡是达不到盗火标准的人，均无法看到涉及盗火的任何信息。也不只是命运魔镜，任何占卜、预言同样无法落在盗火头上。”

“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谁让布鲁斯最喜欢这种神秘主义。”

……

“深渊的入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当安格走出校长室后，芙蕾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人性化的担忧。

尽管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她能明显感觉菲尼克斯心中的迫切。

一种想要看到新苗成长的迫切。

一种渴望看到破局希望的迫切。

否则他不会强行让罗兰·莱因哈特入学，也不会在这里用近乎逼迫的方式去提点安格·蒂蒙斯。

“还行吧。”

菲尼克斯笑了笑：“运气好的话，几千年，运气不好的，几百年，运气更糟糕的话，几十年。”

说到底，防线的破裂从来不由他们决定，而要看深渊的关注度。

最极端的情况下，可能一夕之间，这个世界就会倾覆。

满饮下最后一杯烈酒，菲尼克斯挥了挥手，洒脱道：“那我先走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芙蕾雅。”

话音落尽，西装革履的青年，身躯虹化成无数的光点，在缭绕的圣歌、礼赞中，没入到一个神秘空间中。

……

“呦，各位前辈好。”

信步走来，菲尼克斯望了一眼上空那狭长狰狞的漆黑裂缝。

“今天真够慢的啊，菲尼克斯。”

披着紫黑宽大长袍的青年伸了个懒腰。

“抱歉，和问题儿童谈了会儿心，前辈，您作为67代，应该能多少体会一下我的心情吧。”

“啊呀，问题儿童吗？那可真麻烦。”

青年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不过，我还挺好奇，谁能让问题儿童的你，都感觉到对方是个问题儿童呢？”

菲尼克斯笑而不语。

“不说？”

青年挑了挑眉。

“不是不说，说起来，他算是您好友的传人？”菲尼克斯耸了耸肩。

“你这让我更好奇了，快说。”

青年眯起双眼。

“前辈，您迟早能见到他，何必这么急呢？把秘密保留到揭晓的那一刻，不是才有趣吗？”

青年：“……”

狗屎！

早知道还不如不问，这种谜语人最恶心人了。

“说不说？”

“不说。”

“别逼我打你啊。”青年威胁道。

“啧。”

菲尼克斯咂了咂嘴，望向青年的眼神充满着玩味。

青年：“……”

这眼神真气人。

更气人的是，他真的打不过菲尼克斯。

而且，这货作为成就英灵的生者，是能从现世带来奇迹道具和浮空城的。

他本来就打不过菲尼克斯，这样一来，更打不过了。

“菲尼克斯，这次麻烦你了。”

英武伟岸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看向菲尼克斯。

“不麻烦，毕竟……”

菲尼克斯笑着对林恩·高德道：“这个世界也是我的家。”

漆黑的裂缝越来越大，污秽、毁灭、绝望的气息宛若黑潮不断侵袭而来，

一道道令人窒息的恐怖身影，隔着裂缝若隐若现。

咔嚓！

当裂缝开裂到某个极限时，广阔无垠的空间内，一名名英灵起身，不约而同的做好了战斗准备。

有的跃跃欲试，有的面容平静，有的脸色担忧，也有的桀骜狂笑。

贯穿寰宇的光辉圣枪，无边无际的亡灵海洋，诡谲的七道身影立于虚空，撕裂一切的幽紫雷霆、列阵于前的士兵方阵……

“先热热身吧。”

松了松领结，菲尼克斯瞥了眼裂缝，轻笑一声。

一缕金红色的火苗，自他的身上猛然窜起。

火苗越烧越烈，越烧越猛，直到最后，蔓延成铺天盖地的火光，冲天升腾而起。

熊熊炽烈的火焰在半空化作了燃烧的神鸟，遮天蔽日的金红双翼缭绕着火焰，舒展开来，那耀眼灼目的身躯，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铸就。

……

穿过挂满着历代校长画像的蜿蜒走廊，走下仿佛无止尽的螺旋楼梯。

当安格走出校长室所在的塔楼时，已是夜晚11点。

但圣芙蕾雅中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至少从天象中无法分别。

站在台阶上，安格看向虚空浮现出的面板。

力量涨了2点，达到了24，源于那一杯稀释的血酒。

而且，血酒里的能量，他还没有消化完全，如果全部消化干净，恐怕能将他的力量推至27点。

“怂包吗？”

扭了扭脖颈，安格叹了口气，气息间带着浓烈的酒味。

彼时的那场谈话中，他被菲尼克斯全面压制，那个人的话语宛如锋利的刀子，但……谎言从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下一刻，身形消失于布满落叶的路径中。

……

“安格最好了。”

“不对，夏洛蒂才最好。”

“哼，法加尼也不差。”

“达……达……达米安最坏。”

“不对，不对，艾莲娜才是最好的，她每天都给乌拉拉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山姆，唔，不好，也不坏。”

“安格还给玛达达买酒喝呢，酒，好多，好多，好多的酒，各种各样的酒。”

邮箱似的建筑群间，一只只从新生那里回来的信灵，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的争吵着。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玛达达的背后，吓了所有信灵一跳。

“鬼啊。”

“玛达达，你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

“什么鬼啊，没看到星空座吗？那是新生，唔，是皇帝院的新生。”

“啊，那里的学生都可坏了啊，这个也是坏蛋吗？”

一群五颜六色的信灵，迅速飞离到一旁，躲在一栋栋邮箱后，睁着豆豆眼，好奇又害怕。

它们每年除了给新生们送入学邀请函外，平时也会给一些学生送送信，在圣芙蕾雅的五个学院中，它们最喜欢的就是愚者院和武神院的学生。

皇帝院是最坏的，一个个都傲气的不得了，还有的会拿它们信灵撒气。

“玛达达是我。”

原本被“鬼”吓到呆滞的玛达达，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欢快的转过了身体，飞扑到安格的怀中，惊喜道：“安格，你怎么来啦？你是来看玛达达的吗？”

“不全是，有些事想让你帮帮忙。”

安格笑了笑。

他从不觉得菲尼克斯的话，全是正确的。

但既然有人希望他放开枷锁，肆无忌惮的去成长，他正好做些以前想做却因为顾虑而放弃的事。

比如，重整寂世教。

寂世教的高层们早已经前往了“新世界”，但大量的中低层人员，仍旧隐匿在各国。

纯粹从战力的角度考虑，那些人对他没什么用处。

但仍不妨碍现在的寂世教是一件好用的工具。

他需要空间资源来喂给天理魔方成长，他需要亡灵材料来进一步增强亡者之书，他需要大量原罪深重的有缘人来当他的加速器……

重整寂世教后，他能多一个为自己服务的势力。

这个势力虽然只是戴因随手扶植起来的，但存在了数十年，历经了不知道多少次打击，组织架构相当的成熟，直接接手，比他从无到有重新创建一个要方便的多。

而重整寂世教，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潜伏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