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曼先开了口,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柔软,脸上的笑也很静婉,浅浅的喊他一声:“周大哥。”
周楷觉得自己从心底涌上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他竭力想要忍耐住,但还是不由得湿了眼眶。
也许有的时候,很多东西要在失去以后才能明白它存在的珍贵。
如同何曼,曾经为了爱为了他们心甘情愿的放弃一切,那样柔顺的待在他们身边,于是他们便觉得她的存在是那样的习以为常和触手可及。
所以才会在她开始想要离开时觉得自己被违背被背叛,从而强势又自私的渴望控制她的一切。
可没有一人是应该为另一个牺牲所有。
周楷微微仰起头,手背遮住眼睛,像是有些开玩笑的语气,轻轻的遮掩:“这些天工作有点忙,眼睛有些痛……曼曼,你怎么样?这些天,过得好不好?”
何曼没有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自己过得还好,又劝他几句身体为重,其实是很官方很客气的话,周楷知道她是为了周泽文,心底却还是因她的关心泛起淡淡的喜,夹杂着那股酸涩,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交织着他的心窝。
好一会儿,将心绪压下去,他这才拿下手臂看何曼。
她已经把手机支在了旁边的柜子上,正微微俯着身体和周泽文说话,乌黑的柔顺的长发落下来,丝丝缕缕,遮住她半边侧脸。
周楷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周泽文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她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着镜头慢慢笑了笑。
语气很温柔:“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小文来接你。”
窗外有雷声响起,这里是要下雨,周楷听见那雷声落在他心底,轰隆隆。
镜头那边的人笑的很温婉很浅淡也很客气,可他还是止不住的为她的这个笑,这句话而心神俱颤。
何曼离开时他说过他不会再找她,他们之间便当做就这样结束,她没有说话,像是默认,离开的很果断。
可如今却是她主动提起。
周楷不语,何曼很轻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不可以吗?”
她语气似乎像是开玩笑般:“难道是有别的人要接你?”
周楷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心底微喜之时连忙解释:“不,当然没有。”
他镜片下的眼温和的看着何曼,里面夹杂的情绪太过复杂,最终也只是轻轻叹着的一句:“曼曼,我只有你。”
何曼笑了笑,没有对他这句话做出评价,问了他几天后回京的行程,承诺到时候带着小文去接他。
周泽文这些天心里其实都记挂着这件事,和别人不说,可晚上自己一个人总是偷偷琢磨偷偷想,如今这件事解决,他才终于困了,扭头睡的很沉。
何曼在黑夜中看着他的脸——孩子小小的脸,小小的身体,里面装的却是和他父亲一样的大大心思。
她当然知道周泽文的这些小手段小心机,他还是太稚嫩了,这些手段放在同龄人面前也许算得上精湛,可在长辈面前还是不够看。
何曼看在他不安了这么多天的份上,没有戳穿他,只是看着他的面容,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能感受到,这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父亲很像,像小昭,只会在她面前露出柔软撒娇的模样,在别人面前就和齐旻一样,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
阿尔加和贝亚很像兰瑟,小小年纪就知道和美女贴贴,嘴巴都很会说,配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任谁都无法拒绝。
…小文,当然也像周楷。
心思太重,嘴又沉,很多事情不会和别人说,只是自己琢磨。
这样的孩子,何曼很怕他以后会承受很多压力。
她当然可以不管他一走了之,毕竟他是周家的长孙,又有周楷那样一个父亲——不是她对周楷有滤镜,哪怕如今,何曼也不得不承认周楷是一个很有责任的人,就算他以后真的结婚有了其他孩子,何曼相信他也不会亏欠周泽文。
其实她没必要为他担心,可她又怎么舍得?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甚至于,是她和周楷“相爱”时生下的孩子。
周楷因他的到来欢喜,她又何尝不是?以至于才十九岁的她,哪怕怕得要死,觉得这样不对,却还是鼓起勇气选择休学生下他。
他甚至在她身边长到了两岁多,她看着他会爬,会走路,长出小米粒一样的牙齿,对着她笑,学会叫第一声妈妈。
何曼怎么舍得丢下他一个人在周家,让他以后独自面对所有的一切?
连沉郁的心事,也无人可诉说。
何曼曾经看过,有人说孩子是绑缚母亲的绳子,她那时不以为然,直到如今彻底明白。
她想要自由,想要离开,可人总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负责。
她的自由不应该建立在伤害他们的基础上。
何曼指尖很轻的摸了摸周泽文的脸,在黑夜中很轻的笑了笑。
更何况,如今她其实已经快要得到她想要的了。
当初先开始的是周楷,如今说分开的还是他,凭什么呢?
他的去留,本来就不应该由他决定。
何琼过了好多天才给她打电话,电话里吵吵嚷嚷说要何曼给他赔偿费,因为帮她说话,他也连着被何家父母臭骂了好多天。
不过最后结果勉强如意,只是何家父母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何琼在电话那头不说,只是同何曼说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定了家私人会所,要何曼带着赵玉锦过去一起吃顿饭,何曼不明所以,赵玉锦倒是挺乐意。
他如今唯一的优势也在于,比起其他几个人,他起码是明面上的,“见过家长”了的。
“既然哥说喊我们去,那就去吧,你也好久没见他了,不是吗?”
赵玉锦合上笔记本电脑,笑着道:“再说了,哥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我们该好好谢谢他的。”
何曼挑着衣服:“我也没说不去,只是有点不安心。你不知道我哥,从小一直坑我。”
俗话说得好,不坑妹的哥不是一个好哥,何曼从小跟着何琼没少被他坑,搞得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刚才何琼那贱嗖嗖的语气,一听就不对劲。
偏偏何曼也说不太来。
“至于谢就算了,这是他应该做的。”
对于至亲,人总有下意识的笃信依赖,何曼语气中的亲昵让赵玉锦听的有些吃醋。
他站起身,走到衣帽间门口,从身后抱住她:“为你做什么,也是我应该做的。曼曼,我是你男人,”他有些吃醋的咬何曼的耳朵:“你应该更依赖我信任我。”
何曼被他弄得痒,偏着身子躲他,却被赵玉锦抱住腰。
他黏黏糊糊的凑过去,语气幽怨:“你躲我……”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的敏感点上,何曼被他摸得有点想笑:“我没有,真的……好啦好啦,我依赖你好吧?那我现在命令你松开我,然后,”
“然后?”赵玉锦很期待的看她。
何曼推他一把:“然后滚出去吧你。”
衣帽间的门在他面前被合上,一门之隔传来何曼的笑声,很轻快很愉悦,赵玉锦本来想生气,可听着她的笑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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