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鸳鸯之珏合·暗闸且洞开

沈知意将蜡丸在掌心碾碎,盐粒簌簌落下,露出半片染血的鱼鳞。

鳞片边缘细密的齿痕。

\"洞庭银鲴的鳞。\"

她用银簪挑起鳞片。

\"这种鱼只吃精料,一般人根本养不起。\"

阿菱突然抓着她的袖口往江边拽。

女童的银锁不知何时缠住了渔网浮标,网中沉浮的竟是被盐粒裹成茧的柳三娘。

沈知意知道这是故意让她看见的,她已经不奇怪这些东西了。

老绣娘双目圆睁,白发间缠着淬银线编成的鱼鳔。

正是春妮擅长的双面锁针。

\"她喉中有东西。\"

陆云袖的刀尖挑开尸身口腔,半枚玉珏裹着血沫滑出。

沈知意将玉珏贴近冰窖找到的婴孩银铃,缺口处赫然嵌着片孔雀尾翎。

江心忽起漩涡,盐船残骸中浮起具青灰色尸体。

赵四指官袍上的补子被鱼群撕咬殆尽,心口插着的冰锥刻着工部库房的密文编号。

\"杨显之的私库钥匙。\"

沈知意将冰锥浸入江水,锈蚀的编号在盐分作用下显出真实序号。

\"第三十七号库房存的是私银..\"

陆云袖突然夺过冰锥刺向自己咽喉,却在最后一刻调转方向扎进青石板缝。

石板应声裂开,露出底下淬银线编织的暗渠图。

阿菱的银锁卡进某处节点,整张图纸骤然绷紧,显现出埋盐点的标记。

\"盐仓地窖直通暗渠。何必费如此周折呢?\"

沈知意扯动图纸某处线头。

\"那些腌菜坛...\"

李寡妇突然从芦苇丛窜出,将腌菜坛残片拼成漏斗形状。

紫苏汁液顺着裂纹渗入暗渠。

哑女对着某处疯狂叩首,额间鲜血染红了地面。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沈知意站在闸顶,看淬银线在雨幕中显形。

银丝交织成巨大的网,

每个结点都缀着颗带血的盐粒。

陆云袖的刀鞘突然插入控水闸轮轴,锈蚀的机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阿姐,你们何必呢。\"

她掀开轮轴暗格,油布包裹的账本被盐水泡胀。

\"这些死的账本,有什么用呢,都是指向严氏父子,你们能把这对父子怎么样呢?。\"

沈知意翻开粘连的纸页,春妮的血书夹在工部批文间。

批红处的孔雀纹印,与陆云袖锁骨烙印拼成完整的三法司徽记。

江对岸忽然亮起火光。

漕船甲板上,二十名工匠正在忙碌着。

阿菱的尖叫刺破雨幕。

那些工匠腕间,全都着装一样。

江风裹着咸腥味灌进闸楼,陆云袖的刀穗在青石板上不停的响起来。

沈知意盯着她刀背的烙印:\"锦衣卫需要什么?阿姐应该是知道的,何不直说呢?\"

血珠顺着孔雀纹印的翅羽纹路蔓延,渐渐勾勒出半枚残缺的户部官印。

阿菱忽然从盐垛后探出头,手里捧着个沾满盐霜的蚌壳:\"沈姐姐看这个!赵阿爷的盐斗里藏着的东西!\"

蚌壳内壁上密布着针尖大小的孔洞,每处孔眼都塞着淬银线头。

沈知意撕下裙裾布条浸透江水,布料拂过孔洞时……。

“原来如此,配合你们演戏的还有严家的人”

\"这是...\"

陆云袖的刀尖突然颤抖。

\"当年沉船打捞上来的…\"

\"不是饭盒。\"

沈知意用银簪挑开淬银线。

\"是藏在鱼腹中的密报匣。令尊陆侍郎督造的漕运暗器匣,我曾在兵部图鉴上见过。\"

雨势渐急,哑女突然扑向江边礁石,溃烂的手指抠进石缝。

暗红色的血水混着雨水淌成细流,竟将礁石表面的青苔腐蚀出沟壑。

阿菱追着血痕跑过去,发现沟壑走势与淬银线暗渠图完全重合。

\"是毒药!\"

女童指尖沾了点血水舔舐,突然呸呸吐出来。

\"哑女的血里有溶解盐晶的药剂!\"

沈知意猛然拽过陆云袖的官袍下摆,就着雨水搓洗。

褪色的纹路里显出道细若发丝的裂痕。

\"阿姐可还记得三年前的腊月初七?\"

她突然发问。

\"你说要去查漕粮掺沙的案子,却在码头被浪头打湿了靴子。\"

陆云袖瞳孔骤缩:\"那日你送来姜汤...\"

\"你鞋底沾的不是江泥。\"

沈知意扯开她右脚的绑腿,露出脚踝处淡青的瘢痕。

\"是工部特供的防火漆。能接触这种漆料的,只有监管河工名册的掌案女官。\"

江心突然传来铁链绞动声,沉没的盐船囚笼重新浮出水面。

柳三娘的尸体不知何时端坐在铁笼中央,白发间插着七根淬银线编成的发簪。

阿菱的银锁突然发出蜂鸣,女童惊慌失措地指向尸体:\"她的手指在动!\"

沈知意快步上前,发现柳三娘僵直的食指正指着自己左耳。

银簪挑开耳道,滚出粒裹着蜡衣的盐丸。

捏碎蜡壳后,半张染血的丝帛在雨中舒展……

\"契约上的保人印章...接下的我不知道\"

陆云袖的刀鞘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是家父的私章。\"

暴雨中传来马蹄踏浪声。

二十匹鞍鞯缀银铃的快马破开雨幕,马上骑士皆着刑部皂衣。

为首的独眼男子抛来卷铁链捆扎的文书,锁扣纹样与阿菱的银锁如出一辙。

\"沈姑娘要找的第三十七号库房。\"

独眼人甩动马鞭指向江心。

\"就在这新闸底座的暗格里。\"

沈知意扯动淬银线织成的暗渠图,整张图纸突然在水雾中绷直。

银线交织处渗出淡紫色的汁液,渐渐显出新闸结构的薄弱点。

阿菱突然将银锁卡进某处节点,江底顿时传来沉闷的机械转动声。

\"是排水闸的暗门!\"

赵四指的声音突然从礁石后传来,老盐工官袍尽湿,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玉带钩。

\"当年杨显之就是在这里...\"

他忽然踉跄倒地,后心插着柄刻有孔雀纹的短刃。

陆云袖的刀锋架在独眼人颈侧:\"刑部的人来得倒快。这是谁的人?\"

\"不快些,怎么赶得上陆大人灭口?\"

独眼人冷笑。

\"令尊陆侍郎在会审前暴毙,尸首可还停在刑部冰窖。\"

沈知意突然拽过阿菱,女童腕间的银锁不知何时已套在她自己手上。

锁芯弹开的刹那,淬银线如毒蛇般缠住独眼人的脖颈。

陆云袖的刀锋顺势划过,斩断的银线里竟飘出泛黄的纸屑。

\"是令尊最后半页手札。\"

沈知意接住纸屑。

\"上面写着'银线缠足,孔雀开屏'。\"

江底突然炸开巨响,新闸底座裂出丈许宽的缝隙。

浑浊的江水中浮起二十口铁皮箱,箱面牡丹纹与漕船上的如出一辙。

阿菱用银锁撬开最近的口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的竟是裹着盐壳的河工名牌。

\"都来了,不知道皇子们的人在哪里呢?。\"

沈知意抚过名牌上的刻痕。

\"每个名字都对应着背后的人\"

陆云袖突然感觉背后的箭伤在隐隐作痛。

\"三年前那支冷箭...\"

她踉跄着扶住闸柱。

\"原是家父派人灭口。\"

哑女突然发出凄厉长啸,抱起柳三娘的尸体跃入江中。

血水翻涌处浮起大股淬银线。

沈知意看着这一切。

\"陆侍郎的私章掺了砒霜和倭寇的毒药。\"

独眼人捂着脖颈伤口冷笑,\"盖印之人必会沾毒。\"

暴雨骤歇,残阳从云缝中刺出血色光芒。

阿菱蹲在闸顶拼接最后半块玉珏,缺口处的孔雀尾翎突然弹起,露出暗藏的金箔密信。

女童对着夕阳念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银线噬骨时...\"

沈知意猛然转头,见陆云袖官袍下的淬银线正缓缓收紧。

赵四指临死前抛出的蜡丸在她掌心碎裂,裹盐的密信上只有八个血字: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江对岸突然亮起数百支火把,新任河道总督的仪仗踏着血泊而来。

沈知意将最后半页手札系在镇魂铃上,望着阿菱说:\"你该去京城看看刑部的冰窖了。\"

女童解开银锁,二十枚刻着\"冤\"字的顶针滚落江面。

淬银线在暮色中最后一次震颤,将未尽的秘密织入滚滚江涛。

江风卷着盐粒拍在青砖上,沈知意弯腰拾起阿菱脚边的顶针。

女童腕间银锁不知何时缠上了陆云袖的刀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沈姑娘当真要让刑部冰窖?\"

新任河道总督的皂靴碾过赵四指的断刃。

\"那里存的可不是死人。\"

沈知意将顶针按在闸门铜钉上,铜锈簌簌剥落处显出道细缝。

阿菱突然将银锁卡进缝隙,整扇闸门轰然洞开,腥臭的江水挟裹着盐晶喷涌而出。

二十具缠着淬银线的白骨随浪翻涌,每具骸骨的指骨都套着半截顶针。

\"知意。阿姐有不得而知的苦衷。\"

陆云袖的刀尖挑起一具骸骨。

新任总督忽然击掌,随从抬上口裹盐麻袋。

麻袋割开时霉米倾泻,米粒间混着的淬银线遇风即燃,在空中拼成工部库房格局图。

阿菱追着火星子跑,女童的银锁擦过青砖,刮下的碎屑竟与霉米中的盐渣同色。

\"总督大人好手段。\"

沈知意捻起盐渣对光细看。

\"用官仓陈米做淬银线的淬火料,难怪当年杨显之要改漕运路线。\"

江对岸突然传来三声梆子响。

哑女的尸体浮出漩涡,溃烂的指尖勾着半幅褪色官袍。

陆云袖的刀鞘劈开江面,官袍内衬赫然绣着刑部暗记,针脚里缠着与柳三娘发簪同款的淬银线。

\"阿姐可认得这针法?\"

沈知意抖开官袍。

\"双钩回纹锁边的绝技,陆侍郎当年献给贵妃的百鸟裙...用的就是这种绣工。\"

新任总督突然夺过官袍浸入江水,朱砂染就的孔雀纹遇盐褪色,显出下方工部批文的暗印。

阿菱的银锁突然发出蜂鸣,女童踉跄着撞向闸柱,腕间银锁裂成两半,露出内藏的半枚玉珏。

\"春妮的鸳鸯珏!\"

柳三娘生前缝在阿菱衣襟里的油布包突然崩线,\"当年她说要留给...\"

沈知意将玉珏按在闸门铜钉上,锈蚀的铜面突然翻开,露出内嵌的铸铁暗格。

二十卷裹盐的账本整齐码放,每本封皮都印着带血的指印。

陆云袖的刀尖挑开最上层的油纸,墨迹间夹杂的银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这才是……\"

新任总督抚掌而笑。

\"杨显之熔了十万两修河银铸成淬银线,又拿这些线当绣娘们的缠腰银——沈御史查到此处时,可不就该死了么?\"

阿菱突然尖叫着扑向暗格,女童怀中的霉米洒在账册上,米粒间的盐渣遇墨即燃。火舌舔舐处,银线刺绣格外显眼。

\"小心!\"

陆云袖的刀鞘扫开飞溅的火星,却见沈知意已用银簪挑起燃烧的账页。

淬银线在烈焰中扭曲成刑部密文,每个字符都对应着暗格中的铸铁编号。

江心忽然传来铁链绞动声,沉没的盐船残骸被巨浪托起。

甲板裂隙中伸出二十双缠着淬银线的手骨,每根指骨都套着刻\"冤\"字的顶针。

哑女的尸体突然直立于浪尖。

\"鸳鸯珏合,暗闸洞开。\"

新任总督的皂靴踏上船板。

\"沈姑娘可知当年这船载的是什么?你父亲未必是好人\"

沈知意将燃烧的账册掷向江面,火光照亮船舱内堆积如山的盐包。

\"陆侍郎真是费心。\"

沈知意用银簪刮开盐壳。

\"将克扣的工银铸成官锭沉江,再拿淬银线做饵引我们来查—好个一石二鸟的局。\"

陆云袖突然挥刀斩断缠在官锭上的淬银线,银锭遇水即裂,露出内藏的蜡丸。

\"这才是春妮用命换来的真账。\"

新任总督突然撕下官袍,露出锁骨处与陆云袖相同的刑部烙印。

\"各位要钓的鱼,可不止杨显之这一条。\"

江风骤急,淬银线忽然在闸楼上交织成网。

沈知意扯动银线末梢,整张网坠入江中,竟将沉船残骸拖出水面。

二十口铸铁箱随波浮沉,箱面牡丹纹与陆云袖刀鞘暗纹如出一辙。

\"各位,用这银子来买自己的出路,各位让我看,无非就是让陛下明白而已。\"

沈知意将阿菱的银锁按在箱面凹陷处。

\"原来都是权衡利弊而已。\"

铸铁箱弹开的刹那,腥风卷着盐粒迷了人眼。

箱中整整齐齐码着的的官银,非常有吸引力。

新任总督忽然拂袖而去,官靴踏过青砖时碾碎了半块玉珏。

陆云袖的刀穗不知何时缠上了阿菱的银锁,女童腕间渐渐渗出血痕:\"沈姐姐,锁芯里有东西在动...\"

沈知意劈开银锁,淬银线裹着卷血书弹射而出。

泛黄的丝帛上,似乎有什么

女童从霉米袋底摸出裹盐的铜匙,匙身纹路竟与新任总督的官印暗合。

江对岸忽然亮起火光,二十盏孔雀灯顺流而下,每盏灯芯都缀着淬银线编的铃铛。

陆云袖突然割断刀穗,任银锁坠入江心:\"知意,诏狱的淬银线...原是用来缝补口供的。\"

沈知意望着沉入江底的银锁,忽然将半枚顶针弹向灯阵。

淬银线遇火即燃,将三百河工的名字绣满夜空。

火光中,新任总督的官船正在调头,船尾拖着的盐袋不知何时已渗出血色。

阿菱的尖叫划破江面,女童指着自己渗血的袖口。

淬银线正从伤口缓缓滴出。

沈知意劈手斩断银线,线头处赫然缠着半片褪色的孔雀翎。

\"该去会会那位'已故'的陆侍郎了。\"

她将孔雀翎按在闸门暗格,\"阿菱,备船。\"

夜雾漫过江滩时,最后一枚顶针沉入漩涡。

淬银线在江底颤动如琴弦,将未尽的沉冤织进下一个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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