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离开后的第七个月圆夜,我发现自己的指甲变成了银色。
起初只是小指指甲盖上一道若隐若现的纹路,像极了白羽翅膀上的羽毛脉络。我偷偷用指甲油盖住,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昨晚,当满月升到云山最高处时,十指指甲同时泛起银光,在黑暗中像十盏小灯。
\"这是正常的。\"娇娇不知何时站在我房门口,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分魂术都会留下后遗症。\"
我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什么分魂术?\"
\"别装了。\"娇娇把汤药放在床头,月光下她的眼角多了几道细纹,\"我每天半夜帮你压制妖性,你以为是谁的功劳?\"
汤药散发着苦涩的草木香,我抿了一口,差点吐出来——那味道像是把整个药圃的根茎都熬在了一起。
\"难喝就对了。\"娇娇点燃三支香插在窗台,\"白羽的分魂术只分走了八成妖性,剩下两成已经和你的魂魄长在一起了。\"
窗外的月亮突然被云遮住,我的指甲随之暗淡。娇娇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隐约能看到背后展开的翅膀轮廓。
\"娇娇姐...你最近...\"
\"老了五岁?\"她摸了摸眼角的皱纹,\"使用巫力的代价罢了。\"香炉突然炸裂,灰烬在空中组成一只飞鸟的形状,\"最近山里的结界越来越弱了。\"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我们冲下楼,看见厨房的窗户破了个大洞,地上散落着羽毛和碎玻璃。冰箱门大敞着,所有鸡蛋都不翼而飞。
\"第七起了。\"欢喜蹲在地上检查羽毛,\"这次留下的是猫头鹰羽毛。\"
我弯腰想捡起一片羽毛,指尖刚碰到,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鸟鸣:\"危险!快逃!\"
\"你们听见了吗?\"我猛地直起身。
欢喜和娇娇疑惑地对视。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子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个竹篮。
\"抱歉这么晚打扰。\"她的声音像冰水滴在青石上,\"我看到灯还亮着...\"
竹篮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鸡蛋,每个蛋壳上都画着红色符咒。
\"我在路上捡到的。\"女子微笑,\"想着可能是你们丢的。\"
娇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欢喜一个箭步挡在我们前面:\"您是?\"
\"苏青,省鸟类研究所的。\"女子摘下毛线帽,露出短发和左颈上一道羽毛形状的疤痕,\"来考察云山的珍稀鸟类。\"
月光重新露出来,照在她身上。我惊恐地发现,她的影子没有头。
苏青住进了白羽曾经住过的东厢房。
奇怪的是,自从她入住,农家乐后院那棵老桃树突然开花了。不是一两朵,而是一树繁花,在十二月的寒风中开得没心没肺。
\"这不科学。\"欢喜围着桃树转了三圈,\"桃树需要低温休眠才能开花结果。\"
苏青站在二楼窗口微笑:\"也许它感觉到了什么。\"
我拎着水壶去给桃树浇水,走近时突然听到细微的啜泣声。声音来自树干——老桃树的树皮上裂开一道口子,像张开的嘴,正往外渗血红色的树胶。
\"它疼...\"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
\"别碰!\"苏青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掌冰凉得不似活人,但指甲却是温暖的淡粉色,\"树胶有毒。\"
我的银指甲又开始发烫。苏青盯着我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饥渴的光芒:\"你的指甲...真特别。\"
娇娇的尖叫声从井边传来。我们跑过去时,她正盯着井水发抖——原本清澈的井水变成了淡蓝色,水面上漂着几片银色鱼鳞。
\"有人投毒?\"欢喜打了一桶水上来。
苏青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井水放进嘴里:\"是矿物质变化。\"她抬头看我,瞳孔突然变成竖条形,\"云山的地脉在移动。\"
当晚,我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梦见白羽站在井边,怀里抱着个发光的婴儿。婴儿啼哭时,井水就上涨一寸;婴儿安静时,井水就下降一寸。最可怕的是,婴儿的脸和我一模一样。
醒来时,枕边放着一枝桃花,花蕊里蜷缩着一只熟睡的蜜蜂。窗外,苏青站在桃树下,正用一把小银刀割开树皮收集树胶。月光下,她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跳舞,但收集的树胶却诡异地流进了她脖子上的疤痕里。
我蹑手蹑脚地下楼,躲在廊柱后观察。苏青突然转向我的方向:\"睡不着?\"
\"你...在做什么?\"我硬着头皮走出来。
\"采集药材。\"她晃了晃玻璃瓶里的红色树胶,\"桃胶可以入药,治疗魂魄不全。\"
一阵风吹来,桃树剧烈摇晃,花瓣雪片般落下。有几片粘在我的嘴唇上,甜得发腻。苏青突然凑近,近到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硫磺味:\"你知道吗?分离的魂魄会互相吸引。\"
我的银指甲突然刺疼起来,像被火烧。苏青的疤痕开始发光,光芒中浮现出细小的文字,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
\"你不是鸟类学家。\"我后退两步。
苏青笑了,露出过于尖锐的犬齿:\"我是来回收错误的。\"她指向我的心脏,\"白羽带走的妖性正在苏醒,如果不及时处理...\"
欢喜的怒吼打断了我们。他举着猎枪冲过来,枪管上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红光:\"离她远点!\"
苏青不慌不忙地后退:\"明晚月食时分,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她转向我,瞳孔完全变成了兽类的竖瞳,\"除非,你想看云山变成死地?\"
说完,她化作一阵烟雾消失在桃树下。满树桃花瞬间凋零,枯萎的花瓣像无数死去的蝴蝶纷纷坠落。
欢喜的枪掉在地上,他痛苦地捂住右肩——那里原本的枪伤处,长出了一片发光的羽毛。
\"芳芳,\"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们可能犯了个大错...\"
娇娇从黑暗中走出,手里捧着一本古旧的族谱。月光下,我们惊恐地发现,族谱最新一页上,娇娇的名字正在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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