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鱼妇的脊椎

沈予安踉跄着爬上岸时,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嵌满了细小的鱼鳞。那些青灰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每一片上都刻着微小的数字——正是这些年来利滚利的债务总额。他试图用匕首剔除鳞片,刀刃却\"啪\"地折断,断口处渗出蓝绿色的黏液,滴在河滩上立刻腐蚀出七个深浅不一的坑洞,每个坑底都沉着具婴儿骸骨。

老渔夫的茅屋亮着昏黄的油灯。沈予安推门而入时,挂在门楣上的鱼骨风铃突然疯狂摇晃,那些用鱼椎骨串成的铃铛相互碰撞,发出的不是清脆声响,而是女人压抑的呜咽。油灯的火苗\"嗤\"地蹿高三尺,焰心浮现出绣娘扭曲的面容,她张开的嘴里游出成群透明的小鱼,每一条鱼腹中都包裹着半截指骨。

\"沈先生...\"老渔夫的声音从灶台后传来,却带着诡异的回音。沈予安转过堆满渔网的角落,看见老人正用锈刀剖开一条巨型鲶鱼——鱼腹中赫然蜷缩着个完整的人形胎儿!那东西突然睁开没有眼皮的眼睛,咧开到耳根的鱼嘴吐出个血泡,泡破时溅在墙上的血点竟自动排列成债契条款。

屋外传来\"沙沙\"的摩擦声。沈予安挑开窗纸,看见河滩上跪着七具穿嫁衣的骷髅,它们正用指骨在沙地上书写。月光照出那些歪斜的字迹,全是沈予安这些年杀过的人名。最前面的骷髅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里游出两条血红的水蛭,蛭身上浮现出利息计算的算式。

\"时辰到了...\"七具骷髅齐声呢喃,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拉扯木头。它们同时掀开红盖头,颅骨内壁刻满了交媾的图案——每一幅里男人的脸都是沈予安,而女人隆起的腹部则被凿出个血洞。从洞中爬出无数白蚁,在空中聚合成把巨大的算盘,算珠竟是未足月的胎儿头颅!

沈予安拔刀劈向算盘,刀刃却卡在某个胎儿张开的嘴里。那东西\"咯吱咯吱\"嚼碎精钢打造的刀身,吐出时已变成七枚带血的铜钱。铜钱落地后直立旋转,每枚钱孔里都伸出只惨白的小手,指尖长着鱼鳃般翕动的口器。小手们抓住沈予安的裤脚,布料立刻腐烂成缕缕黑发。

老渔夫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沈予安回头看见老人的皮肤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蓝莹莹的鱼鳞。他的眼球凸出眼眶,在脸颊上滚出两道黏液轨迹后爆开,每个眼窝里都钻出条长满倒刺的舌头,舌尖卷着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捆缚绣娘手腕的那种!

灶台上的鲶鱼尸体剧烈抽搐,鱼鳃里喷出大团黑雾。雾中浮现十二个穿寿衣的老者,他们抬着顶猩红的轿子,轿帘是用人皮缝制的,上面刺满了借贷契约。当轿子停在沈予安面前时,帘子自动掀起,里面坐着个腹部高耸的新娘——她的红盖头下不断滴落蓝绿色液体,在地上腐蚀出\"连本带利\"四个大字。

新娘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已经半鱼鳍化,蹼膜间黏连着血丝。她掀开盖头的刹那,沈予安看见的竟是自己母亲的脸!只是这张脸上布满鱼卵,每颗卵中都裹着个畸形胎儿。\"儿啊...\"母亲的嘴裂到耳后,吐出的却是绣娘的声音,\"这些...都是你的骨肉...\"

屋梁突然断裂,砸落的茅草变成无数游动的水蛭。沈予安撕开衣襟,胸口的鳞片伤疤已蔓延到脖颈,新生的鳞片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咬牙扯下片鳞,伤口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成群透明的小虾——每只虾背上都刻着个数字,正在空中组成全新的债契。

河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破裂声。众人冲到岸边时,看见黑水河中央升起座由白骨堆成的岛屿。岛心矗立着七丈高的石碑,碑面刻着沈予安的生辰八字,每个笔画里都嵌着婴儿牙齿。碑底不断渗出蓝绿色液体,在河面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起具水晶棺材——棺中赫然是年轻时的沈予安与绣娘的交颈雕像!

雕像的双眼突然转动,沈予安那尊的右手猛地穿透水晶,手中攥着把沾血的算盘。绣娘雕像则腹部裂开,涌出成千上万条银光闪闪的小鱼,鱼群在空中组成把巨大的剪刀,直刺向岸边沈予安的心脏!

\"这是要收债了...\"老渔夫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沙哑。沈予安转头,看见老人不知何时换上了冥婚司仪的装束,手中捧着本用人皮装订的账簿。账簿自动翻到某页,上面用血写着沈予安当年亲手立下的毒誓,墨迹正化作黑虫从纸面爬出。

银鱼剪刀刺到胸前的瞬间,沈予安怀里的鳞片突然发烫。他掏出那枚蓝绿色鳞片,发现它已变成把精巧的钥匙。钥匙自动飞向水晶棺,插入棺盖锁眼的刹那,整条黑水河突然沸腾!无数惨白的手臂破水而出,每只手上都握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处挂着沈予安这些年丢弃的贴身物件:半截玉佩、几缕头发、甚至还有他儿时的乳牙...

河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白骨岛开始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具如山岳般巨大的鱼妇尸骸——她腐烂的胸腹间镶嵌着十二顶花轿,每顶轿帘掀起时都露出张与沈予安有血缘关系的面孔。最骇人的是鱼妇骨盆处垂落的卵巢,那团血肉模糊的组织里,正有无数个微型沈予安在撕咬彼此...

\"血债...\"鱼妇张开生满倒刺的巨口,声浪震得两岸岩壁簌簌落石,\"要用骨肉来偿...\"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化作条透明的小鱼,鱼群扑到沈予安身上开始啃噬他的皮肤。诡异的是被咬出的伤口不见血,反而长出细密的鱼卵,卵中隐约可见人形胎儿的轮廓。

老渔夫突然跪地痛哭,他的眼泪落地变成珍珠,每颗珠子里都封印着段记忆:原来当年是他亲手将绣娘推入河中!珍珠滚向鱼妇,在触及腐肉的瞬间爆炸,飞溅的碎片里浮现出真相——绣娘沉河时已怀有七个月身孕,而胎儿正是沈予安的种!

沈予安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扯开衣袍,胸腹间的鳞片全部竖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债\"字纹身。那些字迹突然开始蠕动,化作无数红绳射向鱼妇,每根绳子都精准刺入一个胎儿的口鼻。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绳子另一端正连在沈予安的脏腑上!

\"收债吧...\"沈予安狞笑着扯动红绳,鱼妇腹中的胎儿们发出尖利的啼哭。他们的脐带突然暴长,像蛛网般缠住鱼妇的内脏。最年长的那个胎儿甚至爬出子宫,用长满利齿的嘴咬断了鱼妇的脊椎!

黎明前的黑暗中,整条黑水河变成了蓝绿色。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岸上只剩下沈予安和真正的老渔夫。两人之间的沙地上摆着个褪色的香囊,囊口缓缓爬出只半鱼半人的怪物——它有人类的头颅和鱼类的身体,左眼是沈予安的,右眼则是绣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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