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今天魏晓峰不在。
如果人齐了,兰馨一巴掌,魏晓峰更是两巴掌。
别说什么真正的放下是懒得计较视而不见,她凭啥不计较?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她都对着老天爷发誓了,以后谁惹她,她就干谁。
她不仅要计较,她还要睚眦必报。
以前她一直觉得做人要大度要宽容,现在她才醒悟,总有那么一些人吃硬不吃软,生来骨头就是贱的。
你好好和她说话,她当你好欺负使劲打压你。
兰馨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响,整个人懵在原地好几秒才缓过神来,随后疯了似的朝着兰舒扑过去。
兰舒现在身子抱恙,她才不和疯子硬碰硬。
她抬起屁股挪到了墙根处,陈文娟赶忙按住张牙舞爪的兰馨。
屋里的动静闹得太大,兰建国和林秀珍全都冲进了屋里。
兰建国一进门便怒吼:“干啥啊!造反啊!”
兰馨泪眼婆娑,双手紧紧捂着刚被扇得通红的脸,抽抽搭搭地告状:“爸!兰舒那个贱丫头打我!”
“啥?!”兰建国一听,又惊又怒。
他急忙伸手扒下兰馨捂着脸蛋的手,瞧见那明晃晃的红色巴掌印顿时火了。
“兰舒!你咋能打你姐呢!还有没有大小尊卑!”
“我尊个屁老丫子!”兰舒贴着墙根站起来,“她有什么值得我尊的?从小她就欺负我,小时候我到腰的头发让她拿火棍子燎了,你们那时候咋不说让她尊尊我呢!”
兰馨捂着脸,哭得更凶了,“那次我又不是故意的!”
兰舒闻言,冷冷一笑:“那这次呢?你偷翻我电话簿给魏晓峰打电话,他之前来咱家吃饭把外套落家里了,你藏起来趁我不在自己给他送厂子去了。还有那次看电影,电影都要开场了你突然出现在我俩面前装成偶遇,还死活要坐我俩中间,这些你也都不是故意的?”
兰馨被怼得哑口无言,她一直以为兰舒什么都不知道的。
陈文娟意味深长地瞄着兰馨,轻声开口:“馨啊,你还挺有手段的......”
“你们别听她张嘴胡咧咧!”兰馨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瞪大了眼珠子,原本挺好看的瓜子脸此刻显得极为狰狞。
她咬牙切齿地冲着兰舒吼道:“兰舒!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从小你就嫉妒我比你聪明比你受欢迎,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告诉你,以后魏晓峰就是你姐夫,你好自为之吧!”
“我呸!”兰舒脸上满是嫌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俩配吗?以后我看见你俩都得躲着走,我怕你俩溅我身上粪点子。”
林秀珍气得又要晕,身子刚晃了晃,兰舒一个眼神飞过去,冷冷道:“你也给我消停点。”
“兰舒,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兰舒,你别仗着现在自己身体不好就在这发疯。”
“老天爷啊!让我死了吧,养出这么个畜生,我愧对老兰家祖先啊......”
兰舒被他们吵得头疼,随即一把抓紧荞麦枕头丢在地上赶人。
“出去!全都出去!小心我一会儿发起疯来把你们都咬了!”
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在屋里待着,一个个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
兰舒重新躺回了被窝里,现在身体确实不行了,就这么折腾了一小会儿,她就感觉明显胸闷气短,浑身像没骨头一样,一点劲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东屋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什么“中邪了”“找神婆”“水鬼”之类荒诞不经的字眼,断断续续地钻进了耳朵里。
兰舒心里明镜似的,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关心自己。
家里人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他们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之前那个任劳任怨,吃得少干得多,老老实实往家里交钱却没有一句怨言的大怨种罢了。
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讨论她根本就没当回事,她累得不行,只想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兰舒只觉得眼前光影晃动。
定睛一看,狭小的西屋里竟然已经站满了人!
她顿时一个激灵,慌乱地拉紧被子立刻坐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屋里除了家里人,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这两人兰舒都认识,老太太是县里最出名的神婆王金凤,旁边的小伙子是她的徒弟,也就是二神。
王金凤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对襟袄子,半灰半白的头发挽成发髻,整齐地束在脑后。
旁边的徒弟身板挺直,左手稳稳擎着文王鼓,右手紧攥鼓棒,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家人们围在一旁,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兰舒。
林秀珍弓着腰,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紧张地凑到王金凤的身边:“她醒了,咋办啊?”
王金凤眼皮都没抬,轻轻晃了晃脑袋,简单仨字:“不耽误。”
看这架势兰舒一下就懂了,这是要给自己“驱邪”啊!
她不免觉得有点好笑,她现在就这么邪门吗?
见兰舒勾着嘴角阴恻恻地笑,林秀珍吓得推了兰建国一把,“愣着干啥,赶紧给师父把草卷儿点上!”
草卷就是烟的意思,这是看事的必备程序之一。
兰建国立刻会意,迅速地从裤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王金凤接过烟,兰建国小心地点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随着她的呼吸在空气中弥漫。
然后,她盘腿坐在兰舒对面,缓缓地吐出烟雾,眼睛随之闭上,随着徒弟的鼓点摇头晃脑。
兰舒拽着被子坐在对面,被王金凤吐出的烟雾熏得眯起了眼睛。
但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倒是要看看王金凤今天能说出来个啥。
气氛凝重得吓人,屋里的人个个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小徒弟在地上又敲又唱,王金凤双目紧闭,双手在膝头轻轻颤抖,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她突然睁眼,大喝一声:“仙家到!”
徒弟立刻收鼓,恭敬地问道:“不知是哪家师父驾到?”
王金凤没睁眼睛,“胡家。”
林秀珍听罢,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胡大仙,那您给瞅瞅,我家这三闺女到底是咋回事啊,她前些日子跳河了,醒了之后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被水鬼缠上了啊?”
王金凤缓缓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兰舒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林秀珍急躁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咋可能呢?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性子!”
陈文娟在后面轻轻拉了拉林秀珍的衣角,低声劝道:“妈你别急,听人家大仙咋说。”
王金凤再次勾了勾手指,兰建国极有眼力见地迅速地点燃了一支烟递了过去。
接过烟后,王金凤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在空气中缭绕。
“你家老爷子是不是脾气挺不好的?”
“啊?”林秀珍脑袋一阵懵,“哪个老爷子?”
兰建国立刻反应过来,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咱爹。”
林秀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哦对对,我家老爷子脾气确实挺不好的。他生前就爱吃饺子,还必须要双数的,有一次我给他盛了十一个饺子,他气得把盘子都给摔了。”
王金凤听后,呵笑一声,随即对兰舒厉喝道:“人家孩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你来作什么妖?!”
听到大仙说是自己的老爹回来了,兰建国的心猛地一紧,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兰舒的身上。
兰舒的嘴角微微抽动,她本想反驳,但看到家里这些人望向自己怯怯的眼神,肚子里顿时涌起一股坏水。
她与爷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人家就去世了。
记忆中的爷爷形象已经有些模糊,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爷爷的音容笑貌。
半晌后,她猛地睁开眼,故意模仿起爷爷的语气,不满地哼了一声:“咋?我回来看看不行啊!”
王金凤面色一沉,厉声大喝:“你哪来的胆子来霍霍这一家老小!你信不信我收了你!”
兰家人都要吓傻了,屋门突然被“咣”的一声撞得一晃。
陈文娟连忙将门开了一道小缝,冲着门外斥责道:“你俩赶紧去那屋写作业,别在这看热闹,这不是小孩能看的!”
“姐,我都多大了才不是小孩......”
“多大也不行!赶紧的到东屋去!”
面对王金凤的威胁,兰舒却不当一回事。
她索性将被子一掀,学着爷爷的粗犷模样,吹胡子瞪眼睛,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我饺子没吃够,回来吃饺子不行啊!”
徒弟在一旁适时地提示道:“老爷子想吃饺子,你们得满足他这个愿望,不然他不会走的。”
林秀珍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包!我一会儿就去包饺子!爹,您吃完饺子就走行吗?”
兰舒眼珠一转,佯怒道:“干啥?急着赶我走啊?不孝!”
王金凤“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土炕上,炕席都跟着颤了三颤。
“你别得寸进尺!”
兰舒瘦巴巴的身板往墙上一靠,嘴角挂着一抹赖皮的笑,“一顿饺子可不行,我要连吃七天。”
“七天?你要吃成饺子精啊!”
面对王金凤的指责,兰舒认真思考起来。
厂子那边耽误了小半个月,她还真不能在家里待太久。
“那就五天。”兰舒学着爷爷生前的做派,喉咙里咕噜作响,酝酿了几秒后,“呸”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这五天这些小的把我伺候明白了,到时候我自己就走。”
王金凤眉毛一立,“这可是你说的!”
兰舒嘿嘿一笑,“我老兰头,说出去的话就是板上钉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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