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杨菊正和王小军亲昵道别。
王小军微微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杨菊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欢快地摆手回应,并没有注意到街对面从面馆里缓缓向她走来的兰舒。
就在杨菊转身准备走进胡同时,身后响起了兰舒的声音:“你不是说家里有事吗?这就是你口中的有急事?”
杨菊的身体瞬间如遭电击僵在原地,她猛地回身,只见兰舒的脸隐在沉沉阴霾之中。
一阵寒风卷过,额前的碎发肆意纷飞,模糊了兰舒眼底的所有情绪。
刹那间,杨菊只觉得心脏骤缩,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兰舒伫立在雪中,静静地看着她,“我等你很久了,七个小时,吃了三碗面条,喝了两瓶汽水。”
杨菊没太明白,为什么等自己要吃那么多东西。
三碗面条啊,别说她一个大姑娘了,大小伙子吃进去都得撑得直翻白眼。
“你和王小军和好了?”兰舒冷冷问道。
杨菊低着头不敢直视兰舒的眼睛,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去为自己辩解。
她确实和王小军和好了,她心里清楚,兰舒要是知道了自己这么没记性没出息,肯定会骂自己,她不想让兰舒失望,所以才一直瞒着。
见杨菊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兰舒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再度睁眼时,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份工作刚做了几个月才起步,势头正猛做得那么出色,为什么还要和王小军和好吃回头草?当初他家里人怎么看不起你的?王小军又是怎么毫不留情把你一脚踹开的?你都忘了吗?”
杨菊红了眼眶:“兰舒,我......”
兰舒顿了顿,情绪有些激动。“王小军有多现实,他们家里人有多现实,你还没看清吗?你当时为他寻死觅活的整个人都丢了半条命,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你妈想想吧,那时候难受痛苦的不只是你,还有你妈!现在你却又和他搅合在一起,你自己说这样对吗?”
杨菊啪哒啪哒地掉起了眼泪,“兰舒,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杨菊,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兰舒恨得不成钢地咬着牙,“你不会以为这次和好了,你俩就能结婚了吧?”
杨菊抬手胡乱地抹了把满脸的泪水,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嗫嚅道:“我就是觉得,我和他已经......有过那层关系了,这辈子我都是他的人了,如果我以后再找对象,我怕丈夫会因为我不是处而嫌弃我看扁我,所以这次他回来找我,我就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就这么将就过吧......”
将就?
生气,实在是生气。
兰舒接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努力地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吃回头草是对那滩呕吐物的反刍,实在饥不择食的话可以尝尝味,但想要汲取营养的话实在有点异想天开。
兰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空气中凝作一团又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
“杨菊,从前要走你半条命的人,再回来找你,是为了拿走你的另外半条命。你以为王小军这次回来是多舍不得你吗?他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圈,没找到更嫩的草,所以又若无其事地回来吃你这棵没出息还在原地等他的枯草!”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直接,直直戳中杨菊的心窝,疼得她泪如雨下。
一个人爱不爱你,自己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尤其是女人,本就是凭借敏锐直觉感知世界的生物,第六感如同精密的探测器,能精准捕捉着爱与不爱的信号。
杨菊也不是自欺欺人,她只是对所谓的“贞洁”太臣服,太妥协。
兰舒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痛骂几句,但现在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很多话想说了。
作为朋友,她已经仁至义尽。
说再多劝再多,都多余了。
杨菊哭得满脸通红,兰舒轻叹一声,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
“你现在的状态也没法安心工作,店里你不用再去了。要是店里还有你的东西,就抽空找个时间去取一下。”
听到这话,杨菊顿时慌了神。
她拼命摇着头,带着哭腔哀求道:“兰舒,我知道自己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你能别赶我走吗?”
“我没赶你走。”兰舒接过手绢给她擦眼泪,“杨菊,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近期的表现实在是非常不负责不合格,你心里清楚店里每逢周六周日有多忙,可你为了和王小军约会,把店里的一堆活儿都扔在那儿不管。店里周末有多少顾客你也清楚,你明明知道顾客会排队,排不上队就会对店里有意见,但你还是不管不顾的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你不仅对自己不负责,对顾客对同事对门店都不负责。”
兰舒顿了顿,平复了下情绪接着说道:“咱们虽然是朋友,可也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我不能因为和你交情好,就一味纵容你这种行为。店里还有其他员工看着,我如果对你放水,在店里我又该怎么服众?”
和兰舒做朋友做了这么多年,杨菊自然知道此时兰舒有多么坚决。
她手忙个不停,不停地擦拭着眼泪,可眼睛就像放了闸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完。
兰舒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抬眼望了望逐渐暗沉的天色。
“天要黑了,我得去接孩子了。”
见兰舒要走,杨菊哭得更厉害,整个人几乎都要抽过去了。
她慌慌张张地伸出手一把拉住兰舒的胳膊,泣不成声地哀求道:“我我我可以再也不去店里上班了,咱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吗?”
兰舒苦涩地弯了弯唇角,轻轻吐出三个字:“随缘吧。”
平时晚上八点多她才会去大姐家接坨坨,今天还早,她便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散心。
或许是今天吃了太多,又或者是心里实在憋闷,她走一会儿就要停一下大喘气几下,胸口憋闷得喘口气都费劲。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每个人都有选择感情的自由,和谁在一起和谁分开,本就轮不到旁人置喙。
自己插这一脚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这么一想,兰舒的心里更空了,像是被挖去了一块。
她本就是重感情的人,对朋友更是看重。
如今她亲手掐断了她和杨菊之间多年的情谊,狠心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街边的电话亭,稍作迟疑后,给远在广州的金美华打了个电话。
听着兰舒兴致恹恹地描述事情的经过,金美华也拿不定主意。
“要是小菊这次跟王小军又掰了,你就别开除她了,店里本来人手就不够,你把她辞退了咱们再招人,还得重新培训多费事儿啊!”
兰舒握着电话听筒,声音里透着丝丝凉意,“她刚才没说要和王小军分手。”
电话那头金美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呀,你可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咱们仨在汽水厂上班的时候多铁啊!我就没想过咱们之间谁和谁有一天会闹掰,不过你说的也对,作为员工她确实不合格,一个是情一个是理,你还是自己选吧。”
如果兰舒自己选的出来,就不会给金美华打这通电话了。
况且狠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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