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心里担心着董招娣,早早地就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金美华瞧见兰舒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涩,忍不住嘟囔道:“小董是谁啊?你新交的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
兰舒心思不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金美华话语里那暗藏的别样意味。
她轻轻“嗯”了一声,解释道:“和我一起摆摊的,挺实在的一个小姑娘,她家里负担重,只能辍学出来赚钱,一边补贴家用,一边给自己攒学费。”
“她多大了?”
“十**了。”
金美华撇了撇嘴,“都是成年人了,你还这么担心她干啥?说不定人家就是感冒发烧了在家休息呢。你瞧你,紧张成这样,我要是几天没联系你,也没见你这么惦记着。”
直到这时兰舒才听出金美华话里的醋意,她翻过身好笑地看着金美华,“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金美华切了一声,“我吃她醋干什么?你肯定和我关系更好啊!”
醋意都快溢出来了,兰舒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之前在汽水厂上班的时候,咱俩和杨菊关系也很好,你怎么不吃杨菊的醋?”
“那可不一样。”金美华往上拉了拉被子,一脸认真地说,“那时候咱仨天天都在一块儿,我心里清楚你对杨菊啥样,对我又是啥样。可这个小董我连见都没见过,哪知道你对她更好还是对我更好。”
兰舒伸手轻轻弹了一下金美华的脑门,“刚刚是谁还信誓旦旦地说,肯定和我关系更好呢?不过说起杨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对了,她是不是快和她对象结婚了啊?”
“哎,别提了......”
姐妹夜话是消磨时间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两个人躲在被窝里吹着风扇嘻嘻哈哈地聊县里的往事,厂里的八卦,兰舒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她就像脑子里面装了个闹铃一样,正做着梦呢,突然一下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
她在第一时间推了推身旁的人,金美华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哽唧了一声,脑袋一缩,把被子蒙在整个脑袋上继续沉沉昏睡过去。
等换好衣服洗漱完再回来的时候,兰舒又晃了她几下,这下金美华连哽唧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前天晚上没睡好加上昨天又暴走了一下午,金美华确实是累到了极点。
兰舒实在不忍心再喊她了,留下一张纸条后,便带好本子和笔只身前往批发一条街。
其实兰舒自己也连着好几天晚上都没休息好,身体确实有一些疲惫感,但她内心却被一种强烈的兴奋感充斥着毫无倦意。
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她就步伐矫健神采奕奕地出了门。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去做,她感觉自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
她虽然没做过生意,但她看过史书。
在她看来,当老板和当皇帝在某些方面有着相似之处,开店和治理一个国家差不多。
当然,当老板不是要和当皇帝那样享福,把身边的人都当作奴才一样使用,她是觉得老板必须要像皇帝一样,具备长远的眼光。
现在兰舒就把自己当皇帝,选档口就是在选大臣。
组货这件事,可不单单需要看款的能力,更需要具备选档口选款的逻辑能力。
准确来讲,只要按照正确的逻辑去做事,即便事情最终没有达到预期的完美效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方向是正确的。
可要是按照错误的逻辑行事,哪怕事情过程看似顺利,最终的结果也必定难以令人满意。
今天一整天,兰舒的任务就是逛,玩了命的逛,不把鞋底子磨平不罢休。
她需要了解各个档口货的风格情况,价格情况,质量情况等等,在心里有一个数。
碰到感觉不错的档口,她便会详细记录下来,再礼貌地向对方索要名片。
但要是遇到那种只有一两个款式特别吸引她的档口,兰舒就不会去记录了。
因为她这次组货的目标是选择整个档口的货品,而不是单单挑选一两个款式。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挑选那些整体货品都适合自己店铺的档口,而非仅仅是一两个合她个人心意的货品。
从清晨六点,兰舒就一头扎进了批发街,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各个档口之间,一直逛到中午十二点,包里的bb机突然响了起来。
金美华要来找她,兰舒欣然接受,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语气神秘兮兮道:“等见了你,告诉你个能让你血压‘噌’地一下蹿到天灵盖的大消息。”
金美华一听哪还坐得住,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
刚到的时候,额前被洗脸水浸湿的刘海还湿漉漉的,一缕缕地贴在脑门上。
兰舒瞧着她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你不是说有重大消息吗?到底啥消息啊?”
兰舒也不着急回答,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到之前金美华常进货的那家档口前,停下了脚步,“你之前四次进货,都是在这儿进的,对吧?”
金美华点点头,“是啊,你上午进去看了吗?”
兰舒伸出手指,指向门口挂着的一顶贝雷帽,“你自己进去一趟,问问老板那顶帽子多少钱?”
金美华一脸茫然,却也没多问,听话地把兰舒留在原地,自己快步走进了档口。
过了五分钟,金美华匆匆走了出来。
“她说13块钱一顶。”
兰舒哼了一声,“果不其然。”
金美华还是一头雾水,“咋了?”
“我上午去问了两次,第一次她报价13块,第二次就变成12块了。”
金美华静默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后脸“唰”地一下红了,又羞又恼道:“她这什么意思啊?看人下菜碟呢!!以后我再也不来她家进货了!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兰舒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货还是得进,她家一半的货卖得都还不错,不过以后可不能只盯着她家了。”
说着,兰舒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将一上午六个小时的成果展示给金美华看。
“我按照平时走货最快的顾客常提到的风格,筛选出了这五家店,以后就固定在这几家进货,这是他们的名片。你平时有空就多和他们走动走动,我今天早上来得早,发现了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们会藏货。”
“藏货?!”金美华瞪大了眼睛,她来这儿这么多次,却从未发现档口老板还有这一手。
当然她之前都是睡醒吃完饭才过来,基本都下午了。
“早上厂子送货的时候我看到了,大部分老板都会先把新款藏起来,估计是留给大客户的,摆在外面的都是流行了一阵子的旧款。你和这五家店的老板或者小妹搞好关系,以后选款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忽悠你。”
金美华想起昨天那几个鼻孔朝天的卖货小妹,重重地点点头,信誓旦旦道:“行,这个任务我保证完成得漂漂亮亮!”
中午随便在旁边的快餐店吃了两块钱的盒饭,兰舒又拉着金美华马不停蹄地开启了“扫街”模式。
这一逛,就从日头正盛逛到了夜幕降临,金美华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走了。
“兰舒,我真服你了,你这体力不管做啥都肯定能成功。”
兰舒站在一旁,拿着手中的本子当作扇子轻轻给金美华扇着风,“差不多了,今天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明天不用这样暴走了。”
“那你可真是大好人呐!”金美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撒娇似的扯着兰舒的手,仰起头眼巴巴地问,“明天终于能去玩了吧?我来广州之后,都还没好好逛过呢。阿俊说等咱俩闲下来,他要带咱们好好畅游广州!”
兰舒看着她那期待的模样,实在不想扫兴,便乐呵呵地点点头打趣道:“你不怕我当电灯泡就行。”
金美华脸颊微微一红,羞涩地嘟着嘴辩解道:“什么电灯泡啊,我和阿俊现在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兰舒敷衍地嗯嗯了两声,“对,全天下男女之间你俩最清白。”
已经九月份了,可广州的气温依旧居高不下,稳稳地维持在34度左右。
今天金美斌说什么都要带这两个妹妹去享受船上餐厅,也不管她俩今天累成了什么王八羔子样。
两人回到家匆匆冲了个澡,刚跨上摩托车,兰舒的bb机就跟昨天一样适时地响了起来。
金美斌本想背着阿俊偷偷溜走,但现在兰舒急着回电话,所以迫不得已下只能去敲阿俊家的房门了。
阿俊穿着背心,趿拉着拖鞋就来开门了。
一开门,看到脸上擦得白白的还涂着红嘴唇的兰舒,又顺着楼道口瞧见穿戴整洁打扮精致的金家兄妹俩,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三人指定又要去吃大餐了。
兰舒礼貌地开口说要借电话,阿俊拉开门让兰舒进去,随后气冲冲地朝着望天望花望草就是不望他的金美斌走过去。
“你个衰仔,系唔系又想撇低你嘅好兄弟,自己去食大餐啊?”
“哇嘈,我带住我两个妹妹,钟意去边就去边,使唔使同你汇报啊?”
“你真系唔当我系兄弟啊,我哋断交!”
......
兄弟俩的吵嘴声太大,兰舒把门合上只留了一条小缝,赶忙按照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依旧是大姐打过来的,不过今天她可不是来闲聊的。
“舒啊,今天小董来找我了!”
听到“找”这个字,兰舒心里“咯噔”一下。
不出她所料,接下来大姐说出的话,让兰舒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还回来一个磁带机,说是你送她的,她现在不需要了,还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会专门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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