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小伙子同意了,大妈立马变了一副嘴脸。
“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该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尊老爱幼,国家培养你们,不就是为了服务人民吗?”她的声音拔高,还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孩子妈忙扳过儿子的肩膀,让他面向年轻男人,“耀祖,快跟哥哥说谢谢。”
小男孩眼睛瞪得溜圆,故意挑衅般地盯着小伙子,接着舌头一伸,发出一连串“噜噜噜”的怪声,嘴角使劲往两边咧,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块儿。
兰舒冷眼看着只有三岁多的小孩,心里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阵厌烦。
看来她并不是喜欢小孩,她只喜欢乖巧可爱的孩子。
这种讨人厌的,直接一脚踹开踢飞十米开外。
小伙子极不情愿地把行李塞进下铺空位,而后费劲地爬上中铺,看他那动作明显是腰间盘突出的症状。
她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多嘴,如果对方是弱势群体挨欺负了,她可能会挺身而出。
但一个成年人了在外面自己愿意忍气吞声地挨欺负,又不是没有反抗能力,她才不去多管闲事。
人在外面,自保永远是第一位的,对于这种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窝囊的人,她只有两个字评价:活该。
要非得说三个字,那就是自找的。
小男孩手中的苹果被孩子妈抢了下来,嘴里还数落着:“都说了你不吃就别祸害,搞得哪里都是晚上怎么睡嘛!”
大妈坐在对面的下铺“啪”地拍了下床板,“耀祖爱吃就吃爱玩就玩,总比他到处乱跑强吧。火车上这么多人,听说还有人贩子!咱俩稍不注意,他跑丢了可咋办?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孩子妈被婆婆训得不敢吭声,等大妈一转身,她便恶狠狠地剜了婆婆一眼,嘴里还无声地骂着脏话。
随着“呜呜”的汽笛声响起,火车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声音传到兰舒的耳朵里,就像一场盛大冒险的开场曲。
兰舒双眼紧盯着窗外,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站台的景象缓缓后退,电线杆飞速掠过,她的心跳也随着火车的加速越来越快。
可还没欣赏两分钟,车厢里那对带孩子的婆媳又起了幺蛾子。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伫立在孩子奶奶躺着的下铺前。
她就一直站着,也不说话。
直到大妈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才撑着床沿坐起身来。
大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人,认定对方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这位置是你的?”
中年女人极小声地“嗯”了一声。
兰舒没瞧见对方的正脸,光是看着她规规矩矩叠在旧黑色皮鞋上方的裤脚,便能猜到此刻她的表情有多拘谨。
大妈又摆出刚才让小伙子让座的那副架势,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那咱俩换一下吧,我就在中铺。”
这时兰舒才明白,敢情这婆媳俩买的都是中铺。
上中下铺的价格不同,下铺最贵。
也不知道她们是真没抢到下铺的票,还是为了省钱,故意买中铺,想用这种法子占便宜。
朴素中年女人没说话,大妈继续发起攻势,指着自己的孙子说道:“我儿媳妇一个人带不了孩子,我也帮着她带孩子。”
“这......”
“妹子,我一看你就是心善的大好人。我这孙子可调皮了,他妈妈一个人可管不住,你说我要是睡中铺,爬上爬下多不方便呐。你就行行好,帮姐个忙,行不?”
此时刚才被强行要求换铺的小伙子在中铺上费力地翻了个身,目光紧紧锁定在这位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中年女人身上。
这女人比他还好说话,大妈话还没说完,她瞧了瞧冲着自己做鬼脸的小孩,又看看抱着孩子满脸恳求的孩子妈,最后点了点头,“好吧。”
大妈瞬间乐开了花,赶忙下床帮中年女人把行李推到自己下铺的空位上。
兰舒双臂环胸目睹着一切,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与其说人善被人欺,倒不如说是过度的善良和宽容给了那些贪婪之人看到了可欺负的机会。
所以,还是那两个字,活该。
火车开稳后,旅客们迫不及待地从行李袋里掏出各自的美食,相互分享着,欢声笑语在车厢内回荡。
兰舒靠窗而坐,一位热情的大叔递来一只鸡爪,她礼貌地微笑致谢随后婉拒。
她现在什么都吃不进去,车厢里满是混杂着各种味道的空气,汗臭味、脚臭味,还有不知从哪飘来的食物油腻味,搅和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都怪石余川那张破嘴,她现在总觉得自己浑身都被那股臭脚丫子味给腌透了。
好在出发前,她带了一本书打发时间,是苏逸飞送的《王朔文集》。
说起这本书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之前去夜校上课时,兰舒穿着那件印着“跟着感觉走”的王朔语录文化衫,那还是之前装爷爷讹林秀珍买的。
苏逸飞一眼就认出了衣服上的标语,两人就此展开交流,分享读书心得。
没想到,没过几天,苏逸飞就将这本新发行的《王朔文集》送到她手上。
她天天摆摊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好久没去新华书店买过新书了,苏逸飞这本书直接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当时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要常去苏逸飞妈妈的小吃部捧场,可自从那次吃完鸡腿面后,一直抽不出时间。
都怪坨坨,要不是带着他,自己早就去了。
想到坨坨,兰舒鼻子一酸,转头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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