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匆匆审视了蒋新全的脸,又为其把脉一番,随后沉声问道,“蒋公子,今日可曾接触过什么人?”
对方一脸茫然,他又再次询问,“我的意思是,你可曾与人于内室之中有过亲近之举?”
“军营里皆是糙汉子,我能与谁……”蒋新全突然噤声。
适才他前去探望表妹,那房间不仅密闭,他还……亲了她的手。
虽然后话未出口,但在场之人已大抵明了。
六皇子的反应稍慢半拍,但终究是本能的警觉。
他猛然抬头,恰逢蒋新全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骆思梦。
这该死的玩意,莫非对梦儿妹妹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六皇子实在自信,对他身边女子的忠心那是深信不疑。
故而他将满腔不悦,皆归咎于蒋新全之身。
“有,有又如何?”蒋新全心中发虚。
“蒋公子这病症,多半是受他人所感染。”
张太医故作不知内情,淡然解释。
“感染的?”
骆思莹闻言,惊得跳了起来,连连后退数步。
想到自己与表哥同行至此,她心中恐惧万分。
“骆思莹小姐莫要惊慌,此病感染并非见面即可,而是……需在内室之中,有亲近之举……方有可能感染。”
张太医毕竟是在宫中摸爬滚打之人,颇有眼色,并未将话说得太过直白。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瑾王似是无意地咂了咂嘴。
“今日可真是奇了,先是听闻六皇兄感染了风寒,后又听说这位骆小姐也有不适,现在你又染上了这不知名的病症。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他还饶有兴趣地在三人间来回打量,眼神中满是玩味。
夜雨心中暗自腹诽:刚才都跟您说了,蒋新全是在将军府中被骆小姐那个丫鬟偷撒了疹子粉。您怎地还在这里搅浑池水呢。
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主子何时这般爱惹是非了?!
骆玖语亦是心中嘀咕:你要不要说得再直白些,直接说出他们的苟且之事好了?
六皇子与骆思梦又岂会听不出瑾王话中有话,言外之意,尽皆明了。
“本宫乃因操劳国事所致,与他人无涉。”
六皇子此刻心中郁郁。
他虽对自己吸引女子的魅力仍旧盲目自信,但亦觉得今日所穿的青色锦袍似有不妥。
“臣女昨夜……赏月未曾留意,以致受了凉风。”
骆思梦亦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知情者心中皆是白眼:赏月?哼,怕是在六皇子寝宫之中赏月吧。
与六皇子同样自信的,尚有蒋新全。
毕竟六皇子面上并无异样,他虽想到或许是表妹感染了自己,却绝不会将那她与六皇子联想到一处去。
甚至,他还因独享此“殊荣”而心生莫名的骄傲。
“那不知可否烦请太医赐个方子,为他医治一二?”郭敬然开口问道。
“无妨,这便是方子。”张太医自医箱中熟练地取出一纸药方和一瓶药膏,“还有这药膏,内服外用即可。”
张太医将药方递给蒋新全,又打开药瓶,为其涂抹了些许药膏。
此乃他早上改良过的猛药,一抹之后,蒋新全面上瞬间清凉,好了许多。
六皇子与张太医相距甚近,余光一瞥,再轻轻一嗅。
呔,果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面色愈发阴沉,“郭副将,本宫素闻你以军纪严明着称,适才闻听刑杖要减轻,如此恐难以服众吧。”
“这……”
要说难以服众,郭敬然自然不服。
正欲反驳,却被骆玖语轻轻拽了一下胳膊。
“六皇子所言极是。郭副将,我等做臣子的,自当听从君命行事。”
大侄女此言何意?
懂了,他已然明了!
“末将唯听殿下吩咐。”
此乃六皇子自见郭副将以来,最为顺眼之时。
“如此,本宫便做件好事。”
他瞥了一眼忙碌的张太医,投去一记白眼。
“张太医恰在此处,五十杖便不必减了,张太医在那方子中再添几味药。这也算是本宫对蒋新全的……恩赏吧。”
“遵命。”
张太医心中暗道:这是救人救错了?不对,岂是添几味药那般简单?这脓疮与杖刑外伤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骆思梦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六皇子如此阴鸷狠辣的一面。
若是往昔,她早已开口求情。
可如今她知晓,此罚虽是针对表哥,但话中之意,却非仅对表哥一人而言。
于是,她只能默默隐忍,仅向骆思莹投去一抹暗示的眼色。
骆思莹生性胆小,本欲置身事外。
但当她瞥见骆思梦的目光在骆玖语、蒋新全与瑾王之间流转,终是悟出了其中的微妙。
蒋新全之罚,与她何干?
但若能将骆玖语与蒋新全的关系坐实,或许瑾王便会多留意她几分?
“骆玖语,你与蒋……表哥向来心心相印,怎见他受罚,不仅不替他求情,反倒落井下石?”
骆思莹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六皇子这才忆起梦儿妹妹曾言骆玖语与蒋新全关系匪浅。
他当即转首,目光如炬,仿佛要将骆玖语钉在耻辱柱上。
瑾王此刻心中亦是忐忑,自那丫头初见蒋新全,他便瞧出了她眼中的恨意与算计。
但面对情感,他终究难以坦然。
“心心相印?骆思莹,你这是何意?”
骆玖语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锐利如刀,直刺骆思莹。
“便是说,你们……你们情投意合,只怕早已暗度陈仓……”
骆思莹的声音愈发微弱,只因周遭的气压愈发沉重。
“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暗度陈仓,照你这般说来,我与蒋新全岂不是即将喜结连理?”
骆玖语笑靥如花,却字字如刀。
“只是我好奇得很,你来这边关不过数十日,与蒋新全亦是初见,你又是从何而知?”
“那自然是他在给骆思梦的回信中提及的。”骆思莹脱口而出。
她深知自己无凭无据,唯有那次骆思梦看信时被她撞见,才窥得其中阴谋。
骆思梦此刻恨不得将骆思莹的嘴撕烂。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别人两句话,便将把柄递过去了。
“你是说,蒋新全在给骆思梦的回信中,证明了我们二人情意绵绵?”
骆玖语笑靥如花,却暗藏锋芒。
“......”
骆思莹已然察觉不妥,再不敢多言。
骆玖语亦不给她机会,径直走向蒋新全。
“我虽在边关长大,却也知晓,男女若要结为秦晋之好,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蒋新全,你我之间,可有长辈或媒人之言?”
“并……并无。”
蒋新全此刻只觉自己要被骆思莹害惨了。
“即便尚未到那一步,若两人情投意合,也当有定情信物相赠。那你我之间,可曾有互赠?”
“并无。”
“那咱们再退一步,这西南民风粗犷,便说这男女之间情难自禁,也当有互诉衷肠之机。你我之间,可有独处之时?”
“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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