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骆玖语心中明晰,这中间有几人真心夸赞,有几人借机攀附。
不过今日的她,的确将端庄大气、秀美灵动集于一身,实打了那些道“粗鄙不堪”之人的脸面。
宫中大宴,宴席位序以品阶设立,并无男女分席。
因妇人们的夸赞,席间有不少男子投来目光,暗自打量。
此刻的骆玖语,在感谢母亲赐予她容颜与礼仪之际,不免想起另一个人。
自西南归来,她的确未来得及置办宫中规制的衣裳。
今日穿戴,乃是瑾王送去府中的第一套珍宝。
只是,此刻他人又在哪里?
她状若无意扫视一圈,在高位未见到瑾王,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
本欲为孙子赚吆喝的骆老太太,此时面上亦有几分尴尬。
她勉强维持笑容,向妇人们打趣。
“哎呦,各位夫人,我这三孙女自西南归来,少了精心培养,难免粗犷些。你们一番夸赞,实乃是折煞她呦。”
微垂着眼眸的骆玖语,瞄了一眼身旁的老太太,心中暗自腹诽:若骆思梦在此,她怕是还嫌旁人夸得不够呢。
毕竟,那可是在她身边“精心培养”出来的京都第一美人。
未料,骆老太太这看似谦虚之言,却招致身后之人的不快。
“有我大女儿君雅的明珠娇养,又有我二女儿文雅的悉心教导,珠玉在前、怀璧其后。我观我这外孙女,便是极好,怎担不起此京都之人的夸赞?”
一阵洪亮之声传来,众人望去,乃是庄国公夫人林思慧。
庄老夫人一身绛紫色锦缎华服,头戴九凤衔珠金步摇,面如银盘,眼眸清澈,但掩不住国公夫人的沉稳与威严。
骆玖语转过头去,面色微动,轻唤一声。
“外祖母——”
“桑儿——快来让外祖母看看。”
庄老夫人一改对外人的威严,瞬间面露柔和,眼眶泛红。
“母亲——”
庄文雅见到庄老夫人,此刻亦有几分激动,声音颤抖。
“哎,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二人再顾不得他人的关注,更顾不得骆老太太面色暗沉。
她们径直走到庄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礼后,便扑入她的怀中。
“外祖母——”
“母亲——”
“哎,我的孩子们受苦了——”
三人抱作一团,虽极力隐忍,但终究梨花带雨、泣下沾襟。
此等略失体统的场面,未引来众人微词,倒是真情流露,惹得一众妇人感同伤悲。
当年骆青松与庄文雅携骆玖语去了西南,庄国公与夫人知道此事。
随后几年为隐瞒骆玖语的消息,庄国公与夫人便以游山玩水散心为由,时常偷偷跑去西南,看望女儿庄文雅与孙女骆玖语。
当初庄文雅与骆青松的结合,亦是这老两口的好心撮合。
只是听闻外孙女极力反对,二老心中亦曾过意不去。
如今柳暗花明、水到渠成,也算了了庄国公夫妻的一桩心事。
“庄老夫人果真心疼外孙女,这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一位夫人说着,还忍不住抹两把眼泪。
“可不是嘛,听闻前两年得知外孙女活着,庄国公与庄老夫人光是去西南看望,便不下好几回。”
一位与庄国公府住的相近的夫人附和道。
“如此看,前些年庄国公老两口出京都,怕也是去看闺女、孙子、孙女的。”
要说这些达官贵人皆是有儿有女之人,自是知晓舐犊深情,皆在一旁唏嘘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骆老太太听在耳中,却不似那般顺耳。
她的脸不自觉阴沉下来,亦被众人看了去。
今日骆玖语归返侯府,与骆老夫人在外相逢,街市之上,众人皆有所见。
此刻,这边三人相拥而泣,那边却阴沉着脸,亲疏远近,立时分明。
有好事者,便将这层薄纱挑破。
“说来也奇,这外祖母尚能不远千里探望,怎不见骆老夫人稍加垂怜?”
“嗨,这还用说么,若骆老夫人真疼这孙女。当年忠勇侯何至于携女同往西南边关那等偏远之地,也不将其托付给老母亲?”
“听闻骆老太太偏爱长子,还有那号称京都第一美人的二孙女。”
“你是说今日在街口那个光了身子的……”
“哎呦,祖宗,休要再提,羞死人了……”
嘴上虽言休提,众人却愈发眉来眼去,眼神交汇。
骆老太太本不是宽宏大量之人,此刻更是难堪至极。
平日里,遇此等事,自有长媳蒋氏插科打诨,将话题岔开。
但今日蒋氏伴骆思梦入了宫,也不知境况如何。
老三骆青云的妻子,出身寒微。
能带着两个幼子立于达官贵人之前,不致失态,已是万幸。
至于这新娶的二嫁妇……
思及此,骆老太太忽生一计。
她强作镇定,上前扯开庄文雅与骆玖语,拉起庄老夫人的手。
“亲家,要不怎么说是缘分使然呢?昔日君雅是我的二儿媳,今日青松又续娶你的文雅。我这三孙女,便是个有福之人,不缺娘疼了。只是她这长大成人是要嫁出去为妻的,可切莫如亲家那般娇惯了。”
骆老太太这是暗讽庄家女太过骄纵肆意了。
庄老夫人因着长女之死,对骆老太太素有怨怼。
如今见二女儿又入骆门,她虽对女婿心存宽慰,却仍看不上这小家子气的骆老太太。
听闻此言,庄老夫人亦不客气。
“诚然,若非我这女婿仁义,外孙、外孙女乖巧,我庄家之女,岂肯再入你骆家门?”
庄文雅二嫁骆青松,在京都,并非奇事。
毕竟她有庄国公府为后盾,再嫁亦不失尊贵。
但庄老夫人此言,却令明眼人洞悉,庄家对骆老太太,始终心存芥蒂。
风向既定,众人对骆老太太,亦不复往日热络。
转而与庄老夫人寒暄起来。
“庄老夫人,令嫒亦为佳人,与忠勇侯再续前缘,实乃喜事。”
“您那外孙女,眉眼间尽得庄家风华,美貌天成。”
“庄家之女,所育的子女,岂同那等小门小户之女子。见个公子哥儿,便软了骨头?”
这些贵人,哪个不是京都的人精,自然知晓何人可交。
骆玖语封为昭华郡主,虽还未大肆宣扬,但这身份,谁人不知?
这一品郡主当众行礼,何其低调。
再配上这惊为天人的样貌和知书达理的仪态。
若非是皇子妃,亦当为王孙贵族所求。
偏偏这骆老太太,却看不透此理。
众人心中腹诽,亦不顾其他,簇拥着庄老夫人、庄文雅、骆玖语,步入了殿门。
一旁骆老太太,瞬时无人问津。
她只得满脸郁色,携骆家其余众人入座。
庄国公与忠勇侯,座次相邻,皆在上首。
骆家众人,亦是沾了光,在上首依前后而坐。
骆老太太见身旁骆青海与骆嘉伟,只顾吃喝,心中更添烦闷。
她只盼那心头肉的二孙女骆思梦,能扳回一局,为她挣些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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