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西南虎翼军凯旋,宫中设宴,声势浩大。
京都五品以上官员,皆需携家眷参加。
忠勇侯府虽仅有骆青松为一品大员,但为了迎忠勇侯归来,亦特许骆家家眷尽数入宫。
骆老太太自骆老爷子仙逝后,虽曾数次赴宫宴。
但朝中之人多见风使舵,又因为骆老爷子清廉,得罪之人众多,故屡遭冷落,便告病不往。
后来骆青松赴西南,侯府为官者,仅余骆青海这个八品国子监学录,骆青云这个七品大理寺主簿。
二人皆无资格赴宫宴,忠勇侯府亦渐渐淡出京都朝堂视野。
如今骆青松归来,局势大有不同。
此次宫宴,骆老太太亦是极为重视,细察每人穿着打扮,多次调整,方觉满意。
骆玖语现身时,骆老太太明显一愣,面露挑剔之色,最终忍而不发,径直上了最头的马车。
骆玖语与庄文雅同乘一驾马车。
两人正欲登车时,忽见前方马车下来一个眉清目秀、纤细柔弱的少女。
此乃是已故姑母的独女宋玉晴。
侯府主子,方才已认过,看似初逢。
但前世,骆玖语对这个年长她一岁的表姐,了解颇深。
骆青松这一辈,有三子一女。
三个兄长对唯一的胞妹骆静梅极为宠爱。
骆静梅花季之年,被蒋氏牵线,认识了经商的远亲宋远贤。
当初骆青松与骆青云皆认为宋远贤并非良人,不同意此等婚事。
但奈何骆老爷子病重,骆老太太担心女儿守孝三年,耽误了婚嫁,便匆匆将女儿骆静梅嫁了出去。
谁曾想,她竟所遇非人。
生下宋玉晴后,骆静梅即得了重病。
待骆家得知消息时,已是宋远贤带两岁的宋玉晴上门之际。
宋远贤以骆静梅生女娃带坏了家运,如今发妻死了、生意败落、无暇顾及幼女为由,要将宋玉晴托付给骆青松抚养。
骆青松怒揍了宋远贤一顿,最终留下了宋玉晴,由庄文雅抚养。
后来庄文雅仙逝,骆青松离开京都,宋玉晴便随骆老太太一起生活。
儿时的经历,骆老太太的管教,令宋玉晴心思极为敏锐。
她在骆家之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度日。
今日匆匆一面,未曾想到她竟主动前来相寻,令骆玖语心下微诧。
忆及前世诸事,骆玖语不禁心生疑虑。
“表姐寻我,可有要事?”
宋玉晴先是一礼,而后朱唇轻启。
“昭华郡主,外祖母唤你过去,有几句话要讲。”
骆玖语心中暗自轻叹,是啊,如今诸事还未发生,自己是小心过了头。
“既如此,那便随表姐走一趟。”
上了祖母的车驾,骆玖语先行一礼。
“不知祖母唤孙女前来,所为何事?”
毕竟身处外间,骆老太太亦不敢过于苛责,仅“嗯”了一声。
随后,她便闭目言道,“三丫头,你虽初回京都,亦知骆家荣辱与共。你既为新封郡主,入宫之后,或会被贵人召见。若有此机缘,便在贵人面前,为梦丫头美言几句。”
见骆老太太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骆玖语心下暗笑。
也不知祖母闭目而言,是自觉羞赧,还是真将忠勇侯府看得太重。
她面上却装作懵懂无知之状发问。
“祖母的美言,是何意?又当在何人面前美言?孙女初回京都,对宫中贵人,实是不识。”
骆老太太未料孙女竟“愚笨”至此,气得面皮微抖,却也无可奈何。
“自然是在皇上、太后、皇后、贵妃娘娘面前。梦丫头此去,恐遭宫中刁难。你需多言六皇子对她的青睐。如此,既可洗去梦丫头的污名,或还能谋得好名分。正妃之位虽难,便是侧妃之位,亦无不可。”
说着,骆老太太已经开始暗自盘算此行的胜算。
骆玖语心下冷笑:祖母当真疼爱骆思梦,为了她竟不顾颜面,亦不惧她这个初回京都之人或许会惹了贵人不悦,落个不敬之罪。
也罢,在她心中,骆思梦终究更为重要。
“祖母,堂姐曾言,欲为正妃。仅求侧妃之位,是否太低了些?”
骆玖语故作不解,问道。
“正妃之位,自是最佳。”
骆老太太闻言,心中微动,却又忧心忡忡。
“但今日观之,便是贵妃娘娘那一关,亦难通过。”
哼,原来你亦知此理。
骆玖语佯作不知,爽快应下。
下得马车,方回了自己的车架。
“桑儿,老太太唤你,可是为了大房之事?”
庄文雅待马车行起,便开口问道。
“姨母怎生如此聪慧,竟能猜中。”
骆玖语在庄文雅面前,仍如孩童一般,言语无忌。
“淘气。我岂能不知老太太心中所想。她怕是已在盘算,如何为二孙女谋个好名分。”
十数年前,因姐姐庄君雅之故,庄文雅常来侯府。
对于骆老太太的心思,明眼人皆能看出。
彼时仅为旁观者,骆老太太的偏心,已令庄文雅心生愤懑。
如今身在局中,她反添几分忧虑,亦能理解姐姐当年的难处。
“姨母放心,她心中如何打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宫中诸位如何打算。我等且作壁上观。”
骆玖语满不在乎,逗趣道。
外甥女不似普通闺阁女子,是个有思量的,庄文雅亦不再多言。
见昔日边关的机灵古怪小丫头,今日竟装扮的如此端庄,庄文雅亦在赞叹之余,忍不住打趣。
“不愧为我家娇娇女,此般打扮,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配上这一身……他人所赠的衣裙,在这京都贵女中定能惊艳四座。”
“姨母,莫要取笑我了。”
骆玖语难得羞赧起来。
骆青松自回京都,便入宫未归。
府中女眷,骆老太太与外孙女宋玉晴共乘一车,庄文雅与骆玖语共乘一车。
骆青云之妻许倩茹,携十一岁次女骆言心、六岁之子骆怀瑜,同乘末车。
其余男眷,皆骑马随行于马车两侧。
待骆家众人渐行渐远,侯府门前立着的两名妇人并一少女,霎时便敛了方才的和颜悦色,眉眼间尽是嫌隙。
“哟,妹妹,瞧你这生了个女娃,也是白搭哦,终究看不得那宫闱里的锦绣风光。”
一袭粉裳的中年妇人,斜睨一眼身旁,讥诮之语脱口而出。
“哼,我虽诞下女娃,好歹也算骆家血脉。倒是姐姐,盼了这半载,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旁边身着墨蓝袄裙、稍显娇俏的妇人,反唇相讥。
那一旁的少女亦非善茬,顺着妇人的话头,啐了两声。
“姨娘,咱们骆家门槛高着呢,岂是那等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你们——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不定明日我便踏入侯府,十月之后,便诞下麟儿。到时尽享这侯府公子的尊荣。”
“痴心妄想!”
“呸——”
那粉裳妇人,正是蒋淑琴的胞妹蒋淑芬;而墨蓝袄裙的妇人,则是骆青海的妾室杨红玉。
至于那身着嫩绿襦裙的少女,便是杨红玉所出的庶女骆思蓉。
这骆青松与骆青云,皆为痴情种,并无妾室。
偏生那最不成器的骆青海,是个风流种,最喜眠花宿柳。
若非蒋淑琴管束得紧,怕是早已妻妾成群。
今日宫宴,妾室与庶女自是无缘参与,那蒋淑芬更是连门都摸不着。
三人骂骂咧咧,遂进了侯府。
骆家一行前往宫中,便是再低调,也是久未有此盛景。
今日这般浩浩荡荡,倒是引来路人指指点点。
只是羡慕,还是好奇,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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