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厢房内,瑾王沐浴在冷水之中许久,周身燥热方得稍解。
出了浴桶,他刚披上外衫,便听到门扉轻响。
“叔祖父,您下次入门前,可否先行通报一声?”
瑾王背对着门,语声冷淡,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恭亲王手提酒壶,杯盏在握,踱步而入,稳稳坐在桌前。
“瞧瞧你,都二十三了,竟还不如我这把老骨头风光。我费尽心机为你造势,你却连个小丫头都拿不下。啧啧,真是……”
言罢,恭亲王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瑾王行至桌前,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盏茶,这才缓缓落座于旁侧的椅子上。
“您都是年逾花甲之人了,就别再玩这些孩童的把戏了。”
“呦,孩童的把戏?你长大了,却还得靠洗冷水澡来平息心火。”恭亲王戏谑道。
“你——”
瑾王瞬间羞愤交加,双颊绯红。
恭亲王见状,心中大悦,一口饮尽杯中酒。
“罢了,我不过是逗逗你。可若是你能学得我半分手段,也不至于至今才向那小丫头表露心意不是。”
他看似诚恳地劝慰道。
这话一出,瑾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您还有脸说,哪有孙儿在屋内谈情说爱,爷爷却在屋外偷听的?若非桑儿武艺不精,将您从房顶逮下来,你这张老脸尚且能保,她可还要颜面呢!”
瑾王面色铁青,言语间尽是怒意。
没错,在饭桌上“喝醉”的恭亲王。
自瑾王和骆玖语进了屋子,便藏匿于屋顶上。
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将这过程偷听入了耳。
“嘿,你竟听出来了?我这不是怕你这闷葫芦又不肯开口,枉费我一番苦心嘛。嘿嘿,我给夜雨那小子都交代好了。你若今日再不说,便将门锁了,往里放点催情烟。待你二人成就好事,便算大功告成!”
恭亲王笑得十分狡黠。
“你……为老不尊!”
望着这张玩世不恭的脸,瑾王深知他这个叔祖父真有可能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恭亲王乃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亦是少数至今健在的亲王之一。
先帝在位时,他便不问政事,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故而少有人见其真容。
自瑾王失去母妃后,在这后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遭受诸多明枪暗箭之时。
皇帝便将他托付给了这位老顽童般的叔父照顾。
多年相伴,这一老一少,早已胜似亲祖孙。
“那又如何?你瞧瞧那六皇子,那才叫风光无限呢。虽然快将自己造成马上风了,可那是做鬼也风流啊!”
恭亲王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却又提醒了瑾王。
“夜雨。”
“在。”
夜雨挠头而入,瑾王一眼瞪去,他瞬间便觉得寒意逼人。
“待回京都再与你算账。且说说那边情况如何?”
瑾王语气冰冷的问道。
夜雨心中叫苦不迭,却也无计可施。
他只得低声禀报道,“六皇子一众因先前中了迷踪烟,精神恍惚,不分敌我,自相残杀。那帮黑衣人虽是武艺高强,但因饮了恭亲王的卸力散,功力大减,这才给了六皇子等人反抗逃跑的机会。如今两败俱伤,六皇子和骆思梦被魏明抬往附近的衢州府衙救治。”
说完,夜雨趁瑾王思索间,快速补了一句。
“主子,我真是被老王爷威胁才那般的……”
对于夜雨最后的求饶,瑾王充耳不闻。
他面容冷峻,轻啜一口清茶。
“黑衣人可有线索?”
“明面上是骆家大房蒋氏安排的人手,但看其身手,绝非市井妇人所能培养出的势力。眼见在六皇子那边讨不到好处,那领头之人便带着残部逃往山中,应是为了摆脱跟踪。那些人身手极为利落,羽一那边怕是难以有所收获。”
闻听此言,瑾王眼眸更添了几分寒意。
“不论是谁,胆敢伤害桑儿,便是活到头了!”
眼看着夜雨汇报完情况退下了。
恭亲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随手扔给瑾王。
瑾王欲要打开,却被恭亲王制止。
“莫急。”
“此乃何物?”
小物件能吸引瑾王的注意,恭亲王仰首而笑,甚是得意。
“你哄哄我,我便告诉你!”
这话听得极为耳熟,瑾王不禁想起先前在骆玖语房中诱哄小丫头的那一幕。
他再次瞪了恭亲王一眼,神色愈发冷淡。
“你若是实在无聊,我便告诉那王寡妇,她的蘑菇被你扔了。”
“哎哎哎,别……”
恭亲王被戳中软肋,连忙举手投降。
“嘿,不就是那个黑衣人头领嘛,我瞧着眼熟。想着日后或许还能遇上,便给了他一把扇子。那扇子上是我特意用引蝶粉绘制的牡丹图。若日后此人带着扇子在你十丈之内,这盒中的引路蝶便会破盒而出。嘿嘿,叔祖父聪明吧?”
恭亲王得意洋洋地介绍道。
说完这盒子的功效,恭亲王目光紧盯着瑾王,似在等待着一份嘉奖。
瑾王闻言略作思索,便依旧神色淡然地问道。
“那为何此人会将扇子带在身上?此刻已近初冬,能在京都带着一把扇子闲逛,着实不似常人之举。”
被瑾王这一问,恭亲王才意识到有个重要的问题未曾提及。
“咳……”
他轻咳一声,眼神不经意间瞥向一侧。
仅这一眼,瑾王便知其中有蹊跷。
“讲......”
恭亲王知躲不过,便装作不经意地答道。
“那黑衣人不是要取你那小媳妇的性命嘛。故而我便在扇子上题了你小媳妇的名儿,骗那黑衣人说是她的扇子。这样,他为了寻人,多半会将扇子带在身上。”
“……”
瑾王一时语塞,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
“且不说那黑衣人本就是冲着桑儿去的,他既都已到了跟前,还要这引路蝶有何用?再者,你为何要题她的名儿?你不知那扇子亦是贴身之物,不可随意赠予人的啊?”
“啧啧,瞧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便是你不及你叔祖父之处了。”
恭亲王鄙夷地瞪了瑾王一眼。
随即他得意洋洋地分析道。
“你不是说骆丫头对那黑衣人之事格外上心嘛。她又不知那黑衣人手中握着扇子。那你便带着这木盒,以能辨认黑衣人为由,与那丫头形影不离,恩爱缠绵,如胶似漆。若是遇到危险,你还能来个英雄救美。这不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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