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近圆,十五将至。
“听闻我出生时,星辰闪耀,百鸟来贺,天地间有紫气东来。父皇得高僧指点,道此乃祥兆,便赐我国号‘景’作为小字。七岁生辰那日,母妃特邀即将临盆的骆伯母入宫,一同为我庆贺。席间恰逢骆伯父征战得胜归来,骆伯母一时激动,竟有早产之兆。未及出宫,便于怡心殿诞下了你。那高僧亦正在宫中祈福,观天象便批言你我二人皆为大吉之人,日后相合,定能富国安民。父皇听后大喜,便御赐你小字为‘桑’。”
这段尘封往事,自瑾王口中娓娓道来,犹如一段传奇故事,美好而动人。
骆玖语听得如痴如醉,一时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至瑾王走至她面前,她才恍然回神,站起身,任由他继续握着那双小手。
“产婆将你抱出,给骆伯父看时,我便在一旁。你还对我展颜一笑,那般粉雕玉琢,可爱至极。母妃还道是你我缘分不浅,日后定要结为娃娃亲,让你做我的娘子。那时起我便莫名认定,你便是我要一生守护之人,自此与你形影不离。”
“殿下,那时我尚为婴孩,怎能……”
骆玖语被瑾王深情注视,面色绯红,实在难以启齿,说出“娃娃亲”三字。
即便已应允成为瑾王妃,但她仍羞涩不已。
正欲抽回手去,却被瑾王握得更紧。
“桑儿,缘分天定。你或许不懂,在那深宫之中,因我的命格,屡遭各方打压。后来母妃离世,哪怕父皇相照拂,我亦是处处受人欺凌。我这看似风光的皇子,实则一直在阴霾中挣扎,于泥沼中打滚。唯有你,对我始终相伴,带来独属于我的光明与温暖……”
那些年,他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在深宫的生活却是步履维艰。
而父皇的相护,反倒更让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和磨难。
那时小桑儿便如冬日的阳光。
她用一朝一夕、一举一动,治愈了儿时的七皇子。
引领他走出那片阴霾,重见天日。
历经波折,如今他们终于能相拥。
瑾王眼眸中满是深情,紧紧盯着骆玖语,生怕她下一刻便又会消失无踪。
她隐隐觉察,他心中的情意早已深埋多时,今朝终得释放。
“谁料那日,骆伯母携你伴我回宫祭拜母妃。母妃忌日,父皇不喜他人打扰,我便孤身前往。而她领你去皇后与太后处请安。我们相约宫门相汇,共返侯府用晚膳。只可惜,我因故迟来,竟错过了你们,最终……”
瑾王未再多言,眼眶已是泛红。
他低首垂眸,只是将骆玖语的手握得更紧。
即便心中已做了她或许会怨他的准备,但他仍是不敢放手。
骆玖语静静地立在那里,心中细细梳理着这零星的言语。
良久,空气中才响起悠长的一声叹息。
“殿下,你认为是因你的迟到,才致我与娘亲遭难,并且未能及时得到救助?”骆玖语轻声问道。
瑾王沉默不语,骆玖语却能感受到他身躯的微微颤抖,那是极力的克制情绪。
“我受伤那年,殿下也不过十二三岁吧。可是你当日及时赶到宫门,我与娘亲便能幸免?”
骆玖语再次轻声开口。
“至少,我能伴你左右。”
瑾王的声音带着颤抖。
“伴我又有何用?多半是一同遭难?殿下,你可是真傻!”
骆玖语轻轻瞥了瑾王一眼,故意以长辈般的口吻戏谑他。
“可我宁愿傻,也不愿这十年活在失去你的苦楚中。”
瑾王抬头望向骆玖语,字字情真意切。
“依殿下昔日所言,我自幼对你情深意重。那即便我真的命陨,也定会盼殿下好好活着,替我享受这世间美好。我又怎会舍得你如我一般遇难?”
骆玖语此刻倒像是瑾王的长姐,劝慰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
听闻此言,瑾王将眼前之人与儿时的小桑儿重叠了。
是啊,她儿时便是那般护着他,定是不愿他重回那囚禁自己的牢笼。
这近十年的光景,未与她重逢之前,他竟从不愿如此想。
他轻叹一声,苦笑道。
“我竟忘了以桑儿对我的好,定是那般的考量,真是愚不可及。”
骆玖语着实不记得儿时如何待瑾王。
但在她的梦境中,儿时,瑾王倒是真心疼惜她。
话已至此,她忽地明白了他口中的“愚不可及”。
“所以,殿下之后也一直隐匿行踪,未曾正面见我?”
骆玖语歪头看向瑾王。
此时的瑾王犹如做错事的孩子,索性坦诚。
“两年前得知你未死,我便前往西南寻你。但觉得愧对你和骆伯母,实在无颜面对。因此……我数次前往只能在暗处遥望与你。”
骆玖语心中无奈:果真是个笨蛋!
“那为何此番又现身相见?”
“你可还记得我之前所言的那个地震中所见的梦境?虽是虚幻,但我……却感觉那梦境仿佛真实发生。见你受苦,我心如刀绞。故而,我宁愿你责骂我、殴打我、怨恨我。也下定决心要寻到你,护你周全。”
瑾王不禁回想起梦中的过往,便又仔细审视一番眼前人。
确认骆玖语无恙,他心中才稍感宽慰。
果然,如今一切已然明了。
自重生相逢,骆玖语一直不解。
瑾王为何对她如此特别,前世却又未曾相见。
原来,他一直在刻意避开她。
若非地震引发那梦境,他或许会一直躲避吧。
虽不知为何她能重生,也不知瑾王为何会梦到她的前世。
但如今想来许是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借着地震逆天改命,一切才有了变化。
好在,重来一次,所有误会都已解开,一切已然不同。
这时,骆玖语忽地想起一事。
她略作思索,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那,殿下娶我亦是早有预谋?是为了偿还对儿时的愧疚?”
“并非如此。本王……我……我……”
瑾王突然语塞。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儿时的那份情愫破茧而出,也有这两年的暗中窥视让他深陷其中。
“那便是想以此方式护我周全,不再让我受到伤害?”
骆玖语亦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试探,心底甚至涌起莫名的失落。
这两种答案,皆是她所不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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