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军中若发生变故,便会以不同颜色的信号烟花做警示。
可这信号如此之多,又出现在城中的芦苇丛中。
纷繁的颜色,诡异的地点,让骆玖语实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那一道道错落有致、各司其职的烟花,让瑾王的心头一紧。
他第一时间就看向夜雨,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可夜雨也是一脸愕然。
夜雨快走几步,趁骆玖语并未看到,小声在瑾王耳边汇报。
“地震后百废待兴,这里制烟花的铺子掌柜瞧着没什么生意,就都搬走了。属下想着羽三在羽卫阁负责制烟火信号,所以就让他发挥了一下……”
“……”
果然,夜雨挖的坑,一个都不会少。
“嘭——”
又是爆裂声响起。
“红色——”
骆玖语看了一眼天空的红光,转身对瑾王说,“殿下,虽然这信号的地点在城中,但红色乃十万火急。臣女得去看看,先告辞了。”
“哎——”
没等骆玖语跑出去,瑾王连忙抓紧了她的手。
“那个……也是本王此次的行动。”
这话瑾王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丢人,可如今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何等行动,竟让殿下发射了如此多的信号?”
骆玖语在虎翼军的行军生涯中,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多的信号。
不过,如此行事,置于战神身上,就恍然可解了。
骆玖语不禁在心中对瑾王更钦佩了几分:不愧是瑾王殿下,行动都如此别具一格。
她突然想到瑾王殿下接触的那必不是一般要务。
“殿下的行动定是机密,臣女又失言了,您放心,此事绝不会说出去的。”
“……好。”
今天若不是有小丫头天马行空的自我开解。
他怕是难以从夜雨挖的坑里爬出来了吧。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真是他堂堂战神的属下?
瑾王转过身,咬牙切齿的对夜雨说道,“你去告诉骆大将军一声,这是本王的行动,莫要惊慌。另外……”
“办完事情,去城外跑三圈。主子,我知道。”
从第一道信号发射出的时候,夜雨就已经想到了他的下场。
“不必!”瑾王的声音亲和了不少。
难道?夜雨心头一松。
莫不是主子看在骆小姐的份上,对他宽大处理了?
“桑儿,你稍等。”
瑾王轻声说了一句,松开了骆玖语的手。
他使了个眼色,与夜雨走到一旁。
“跑圈不用了。”
“谢主子。”
夜雨激动得差点流出眼泪。
“去丁掌柜的铺子里,留下银钱,把桑儿绣的所有荷包都给本王偷来。”
景国堂堂五品官员、瑾王的贴身侍卫,竟要前往成衣铺子窃取一堆荷包?
夜雨听闻此言,恍若被方才五颜六色的烟花击中了要害,愣在那里半晌。
“主子,您就饶了我吧。”
他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那就把她之前卖出去的蜀邑之地所有的荷包都给本王偷回来。”
瑾王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声。
“属下这就去丁家铺子。”
夜雨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生怕再招惹出更大的麻烦。
顺带带走了那几个想笑又不敢笑的侍卫。
月华如水,瑾王牵着骆玖语在夜色中缓缓而行。
较之于前些日子的无拘无束,今夜骆玖语显得格外拘谨。
被瑾王紧握的那只手,僵硬如木雕。
另一只则是小心翼翼地垂于身侧,不敢稍有动作。
她心中情感复杂,细若游丝的情愫,此刻竟似又裂成了一道缝,让更多的思绪涌入,斑斓多彩。
而瑾王心中却是欢喜异常,虽察觉出小丫头的紧张与不安,但望见她那娇俏羞赧的模样,他心知她不过是初尝情愫,羞涩使然,并无他意。
如此一想,他更是心旷神怡,不由自主地将掌中柔荑握得更紧了几分。
至于夜雨所做的荒唐之举,瑾王早已抛诸脑后。
今夜,能与心爱之人手牵手,能与她月下花前情深浓,更知晓了她的心意。
此刻还能共赏这清辉月色,世间诸事,皆显得如此美好,令人陶醉。
一直走到将军府门前,瑾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骆玖语的手,轻声嘱咐她归家而去。
回到官邸,瑾王便看到了床上堆放着的那一堆荷包。
听夜雨说这是用十两黄金换来的,瑾王却仍旧觉得给少了。
小丫头绣的荷包,价值千金亦不为过。
躺在床上,瑾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此刻他才觉得面颊滚烫,心跳加速。
身为皇族嫡系,自出生起,便肩承延续血脉的重责。
宫中皇子步入舞勺年华,便有教引宫女循循善诱,为他们启智开蒙。
至于六皇子这般的,更是早早地便通晓了人间风月之事。
但已过弱冠之年的他,除却母妃、奶娘,及幼时相伴的桑儿,还未曾与旁的女子有过交集。
方才那般的自如与厚颜,实则他内心的紧张羞涩,唯有天知。
他将那贴身携带的百福袋紧紧贴在胸口,轻轻摩挲,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母妃仙逝,他心中的哀痛难以名状。
即便如此,那些人的冷言冷语、阴险算计却未曾减少半分。
他虽得父皇宠爱,未受苛责,但那人情冷暖的深宫,却让他周身寒意侵袭。
故而,那时他常前往忠勇侯府,以逃避那些腌臜之事。
一日,他习武淋了雨,便在侯府借了骆慕辰的衣裳更换。
褪去外衫,仅剩小衣之时,不料三岁的桑儿闯了进来。
桑儿尚且年幼,而他却已至垂髫之年,一时之间他尴尬万分。
可未等他将桑儿推出门外,她便天真无邪地发问,“阿景哥哥,你的小衣怎的泛黄了?”
“因它已旧。”
三岁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她追问道,“那你为何不换新衣?”
“因为这是母妃亲手缝制的。”
他的小衣皆是母妃一针一线所制。
母妃离世后,尚衣局屡次要为他量体裁衣,皆被他拒绝。
“如今,贵妃姨母已逝,那何人再为你缝制呢?”
“尚衣局有为宫中之人裁衣之责。但她们所做,远不及母妃的手艺,故而我不愿穿他们做的。”
其实他内心深处颇为清楚,尚衣局所制之衣,工艺精湛,又何尝会逊色于母妃之手。
他只是借由母妃缝制的小衣,企图再度品味那份深埋心底的孺慕之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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