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生心中暗笑,又开口说道:“听闻罗刹乃泰西大国,自有其文法风物,海外蛮夷虽不可与我泱泱华夏贵胄相比,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想来亦有可取之处,威烈将军可在罗刹留驻一些时日,将其国家制度、君主贤愚、人民贫富,其他农田、水利、天候、物产、工坊、学政等,均可考察记录,归国时进献陛下。”
刘桂生想顺势给大周君臣推广驻外使节的概念,既然早晚要互派使节,不如主动些。
隆安帝一听,也觉新鲜,天方夜谭,也可供消遣,贸易往来,可增国用,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正如国师所言,外番亦有圣贤,不可小觑。
贾珍只得一一答应,领旨谢恩。
隆安帝吩咐周坤:“传旨,收威烈将军妻妹尤二姐为朕之义妹,封永嘉公主,着礼部依制列册。另着鸿胪寺与罗刹使者接洽和亲一事,俾使永嘉公主与保罗太子永结秦晋之好。”
周坤连忙领旨。
隆安帝又叫来懿妃,让其安排尚仪司女史教授尤二姐礼仪,并给尤二姐赐名:苏殷嘉。
尤二姐,也就是苏殷嘉直接入驻保宁宫,开始公主生涯,可谓一步登天。
……
回到国师府,献奴来报,密云卫指挥使已招供。
刘桂生立即叫道:“叫上调查局差役,一起到武定侯府上会会郭老爷。”
武定侯府在内城庆阳坊朱雀街,占地五亩,雕梁画栋,花木假山,小桥流水,前院的水榭斋与凤凰台常举行文会、诗会和堂会,听曲论文,诚为盛事,武定侯也因此颇有贤名。
不过他此时正在内书房与管家侯贤密议,侯贤道:“……二十余座上佳炉鼎已移至城南陈家沟七情庄,护院教头胡大海守着,金银已换成三江钱庄的银票,交夫人娘家保管……”
武定侯愤愤道:“若非刘贼步步紧逼,老夫何至于走这一步,可恨这些勋臣之后个个软弱无能,明哲保身,如携手对敌,刘贼岂能嚣张?刘贼到了吗?”
“尚未,翰林院的高梅生、钱伯行,御史台的倪元璐都到水榭斋了,请侯爷过去品茗论诗。”
到了水榭斋,武定侯与在座文坛俊彦好一阵寒暄,过后,高梅生起身对武定侯拱手道:“侯爷,小可数日前偶行城郊昆明湖,得诗一首,请侯爷品鉴。”
说着,他仰头四十五度角吟咏道:“牧笛声中踏浅沙,竹篱深处暮烟多……”
正在酝酿**部分,却听门外一阵喧哗,不一会儿,侯贤“惊慌”进来禀报:“侯爷,各位大人,国师率审计署官差强闯进来了……”
倪元璐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国师轻贱朝廷命官,如今连勋贵体面都不顾了么?”
刚说完,就听刘桂生笑道:“审计署出具了逮捕令、搜查令,一应手续俱全,倒是你们,坐衙时间,却私会于此,视考成法于无物,献奴,记下,通报户部让其扣此三人本月俸禄,并交吏部备案。”
倪元璐指着国师,气得发抖,却说不出话。
武定侯冷声道:“国师来此何事?”
“武定侯勾结武将,私自调兵,抗拒收地,审计署已下令捉拿,此外,武定侯以花信少女为炉鼎,采月信,炼丹药,涉嫌强抢、囚禁、折辱民女,需一并审查,此事明日见报。”
武定侯恼羞成怒,大喝道:“你血口喷人……”,说着往后退。
刘桂生一挥手,献奴带着衙役进逼,武定侯声色俱厉道:“吾乃太上皇亲封武定侯,圣睿皇后亲弟弟,你们敢抓我?”
钱伯行、倪元璐、高梅生三人也挺身而出道:“国家优礼勋臣公卿,国师不可动粗。”
刘桂生喝道:“尔等要阻挠审计署执行公务?”
钱、高、倪三人面面相觑,面露犹豫却不肯闪开,倪元璐道:“国师,你如今倒行逆施,就不怕史家铁笔,贻国师后世之羞乎?”
刘桂生笑道:“后世本座不知道,但你们的丑事明日就会见报。”说完,手一挥道:“把他们架走。”
倪元璐等人听了刘桂生的话,如石化般,冷汗直流。自国师崛起于内廷,坊间舆论已非士大夫专属,朝报的威力他们是知道的,心中不免忐忑。
何况还有“丑事”一词,审计署到底知道什么?难道……,三人越想越怕,冷汗直流。
刘桂生又指着武定侯道:“把他捆了,若他不识抬举,只管大拳头揍他。”
武定侯一听,破口大骂,刘桂生走上前,左左右右连打了武定侯十几个巴掌,把他打成猪头,牙齿掉了好几颗,这才作罢。武定侯瞪着怨毒的眼睛,却无可奈何。
……
宁国府宁瑞堂。
贾珍将今日之事与尤氏说了一遍,此事太过惊人,尤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大脑空白,直愣愣盯着贾珍,却正像“锯了嘴的葫芦。”
贾珍见她如此,颇为不耐,但想起她如今已是公主之血亲,却也不敢怠慢。轻声道:“二妹有如此福缘,必是祖宗遗泽深厚,你我都沾了光。”
尤氏此时才缓过来,却见贾珍神色喜忧参半,不由问道:“此大喜也,夫君因何脸现忧色?”
贾珍耐心说道:“你自不知,二妹远嫁罗刹国,皇帝赏为夫当个副使陪同,想那罗刹国远在天边,天寒地冻,若寒邪入体,伤了元气,却是有福难享。”
尤氏听了,心中一喜,自家丈夫素日喝酒赌钱,眠花宿柳,没个正形,便是府上标致些的丫鬟也不放过,真真是浪荡无行,如今朝廷派个正紧差事,倒能让他收收心。
至于罗刹国多远多冷,尤氏见识不多,没什么概念,不过既然自己妹妹能去,他一个大老爷们怎的去不了?
想到这,暗叹皇上英明,真是喜上加喜。
尤二姐封永嘉公主一事传遍宁荣二府,众人啧啧称奇。
荣国府抱厦厅北面粉油影壁后,正是贾琏与王熙凤的居住的小院落。
“……咱们家这些年用度本就着紧,如今又退了地,补了田赋,越发艰难了……,尤二姐虽是和亲,到底是那府上的亲戚,岂不要随份礼?却是哪里找钱?”
鸳鸯被里,贾琏没脑子去想这些烦心的财用之事,手不老实地揉捏柔软滑腻之处,嘴里说着不相干的:“东府倒是得了老大福缘,眼看把咱们家倒压下去了。”
王熙凤拍一下贾琏的怪手,嗔道:“你整日当个甩手掌柜,自是不知道其中为难,若非旺儿拢着阖府的月钱放贷生利,只怕立时便倒了架子。”
贾琏无奈道:“利滚利虽是来钱,却也伤了咱们家的体面。”
王熙凤一听,嚯地坐起,不顾春光无限,怒道:“你倒是个起高调的,家里过得紧巴巴,不说找个财源,却只晓得说风凉话。”
贾琏只得不住地赔不是。
……
次日的朝报又爆出猛料:武定侯郭礼抗拒田亩审计下狱论罪!
同时爆出其勾结军头,私自调兵之事,还有折磨花信少女,以月信炼丹的丑事。
审计署正全力解救受害女子,请看官提供线索,若查证属实,审计署有赏。
与这条消息一同发布的,是跟武定侯过从甚密的几位清流士大夫,包括兰台大夫倪元璐、翰林学士高梅生和钱伯行。武定侯被捕时,此三人均在场,未坐衙。
朝报报道,武定侯常以文会为由,邀此三人赴会,会后必有歌姬共赴巫山。
不仅如此,倪元璐喜助兴之物,常向武定侯求取媚药,以尽床笫之欢。
且此人性好渔色,为娶万花楼一花魁,曾向武定侯索贿三千两,斯文丧尽。
高梅生为求吏部郎中一职,怂恿其妻与原文华殿大学士万安(因裕王案下狱)夫人结为手帕交,多次夜宿大学士府,与万安有染,高梅生装聋作哑,此事万安在狱中已招认。
钱伯行曾收同乡举子钟烩二千两纹银,为其牵线结识丁卯科春闱主考官,礼部侍郎范增,后只给了范增一千两。
此外,钱伯行堂侄、监生钱孝庸寄住钱伯行府上,钱伯行却与钱孝庸之妻私通,钱孝庸得知后,羞愧难当,自缢身亡,钱伯行谎称暴毙。
……
这些劲爆消息瞬间炸裂京师舆论,人们四处搜罗朝报,审计署宣传局还请不少说书人在茶寮酒肆宣读朝报,这些场馆都爆满,其他掌柜到处找说书人。
街头巷尾都在热议,武定侯倪元璐、高梅生、钱伯龙四人热度爆表。
连带着万花楼都吃了一波流量,当天晚上恩客爆满。
此时老鸨花翠翠正在二楼凤翔阁招待几个熟客,兵部侍郎卢子仪笑问道:“花妈妈倒是得了个巧宗,这可是托了倪司空福。”
花翠翠陪笑道:“卢大人说笑了,外头那些嚼舌根的不知怎么编排我们万花楼呢!”
卢子仪兴致勃勃问道:“这倪司空惯以清流自诩,骂我等为浊官奸商,不知此人在万花楼是何德行?”
旁边鼎元丰绸缎庄的东家齐大富也道:“花妈妈只管讲来,若是各位大人尽了兴,还怕俺老齐拿不出赏钱?”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