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伟康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觉得这张脸越来越像被踩扁的柿饼。右眼皮上的青春痘熟得透亮,像颗随时会爆浆的紫色葡萄。他摸了摸副驾驶座上的安全套,铝箔包装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想起王丽昨天说的“最后一次”,突然觉得这玩意儿像块烫手的山药——剥了皮黏糊糊,不剥又扎手。
“到了,就这家民宿。”王丽的声音从后排飘来,带着不耐烦。她穿着件露肩的红色连衣裙,是冯伟康去年在拼多多给她买的,99块钱,当时她说“这颜色真显白”。此刻裙角蹭到他的后颈,带着廉价香水的味道,混着车内的烟味,像坛泡了三天的臭鳜鱼。
民宿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登记时反复打量他们,看得冯伟康心里发毛。“情侣入住啊?”老头的嘴角上扬,露出缺了颗牙的黑洞,“现在年轻人,七夕都兴玩刺激的。”王丽没说话,指甲抠进冯伟康的手腕,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开房,她也是这样紧张,指甲在他背上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房间里的空调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冯伟康打开矿泉水瓶,瓶口有层黏糊糊的东西,像谁的口水。王丽坐在床上补口红,镜子里的眼神飘向窗外,霓虹灯管的红光映在她脸上,像块晃来晃去的红烧肉。“把借条给我。”她突然开口,口红抹出唇线,像嘴角淌了血,“还有遗书,都给我。”
冯伟康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四张遗书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张是给王丽的,字迹歪歪扭扭,“宝贝,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这是他昨天在网吧抄的言情小说句子。借条单独放在一个信封里,王丽父亲的签名像条死蛇,瘫在纸上。
“看完能不能不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像秋风中的破布条。王丽没接话,撕开信封的动作干脆利落,纸页摩擦声让他想起撕安全套包装时的声响。借条在她手里变成两半,她又撕成四半,扔进垃圾桶,动作行云流水,像在撕一张过期的电影票。
“你有病吧?”冯伟康往前一步,脚腕碰到床沿,发出“咚”的闷响。王丽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不屑,像看一只挡路的蟑螂。“三年了,你除了啃老还会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厌恶,“我爸说得对,你就是个废物。”
这句话像把刀,精准地捅进冯伟康的心脏。他想起上周去麻将馆,输给兄弟两百块,回家跟父亲要钱时,老头也是这样骂他“废物”。王丽的口红还在桌上,外壳上印着“斩男色”,他突然觉得这颜色真讽刺,斩的不是男,是他这种没出息的蝾螈。
楼下传来情侣的笑声,甜得发腻,像融化的冰淇淋。冯伟康盯着垃圾桶里的碎纸,借条的碎片里露出“两万”的字样,像在嘲笑他。三年前,他在兄弟的婚礼上对王丽一见钟情,那时她穿着白色婚纱,像朵带刺的玫瑰,而他穿着借来的西装,紧张得直冒冷汗。现在玫瑰枯萎了,刺却还在,扎得他遍体鳞伤。
“其实我早就嫌你脏了。”王丽站起身,连衣裙的拉链滑到一半,露出半截后背,“跟你睡,还不如跟李明——人家起码能给我买支口红。”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冯伟康心里的火,他看见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刀柄上缠着防滑胶带,像条待命的蛇。
刀捅进王丽腹部的瞬间,冯伟康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划过他的皮肤,却不怎么疼。血渗出来,在红色连衣裙上洇开,像朵迅速绽放的红梅。她想喊,却被他另一只手捂住嘴,香水味混着血腥味,熏得他想吐。
“让你走!”冯伟康又捅了一刀,刀刃没入皮肉的感觉,像插进一块过期的豆腐,“让你嫌我脏!”王丽的腿开始抽搐,连衣裙彻底滑落在地,露出粉色的内裤——那是他去年情人节送的,她说“太土了”,却一直穿着。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李明打来的。冯伟康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想起监控里这人的样子,穿件干净的白衬衫,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摸出王丽的手机,给李明发了条定位,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就让这小子来收尸吧,看看他睡的女人,现在有多狼狈。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冯伟康坐在马桶上抽烟。王丽的尸体趴在地上,后颈的蝴蝶纹身沾着血,像只被拍死的蛾子。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纹身时,她说“这是自由的象征”,现在自由了,她却再也动不了。烟灰掉在瓷砖上,他突然觉得累了,比打了三天三夜麻将还累。
审讯室的灯白得刺眼,冯伟康盯着桌上的碎纸条,拼起来的遗书里“宝贝”两个字格外醒目。“后悔吗?”警察敲了敲桌子。他摸了摸袖口的血迹,想起王丽撕借条时的表情,突然笑了:“不后悔,就是可惜,那两万块钱欠条没了——本来还想留给我爸,当养老钱呢。”窗外传来七夕的鞭炮声,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婚礼,想起王丽说“我愿意”时的眼神,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原来爱情这东西,比拼多多的假货还不靠谱,说碎就碎,连个完整的欠条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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