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红》的声音在整个林场场区回荡。
正在盘点原木数量的余斌抬头向着大喇叭看了一眼,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这种感觉里有期待,有担心,还有一丝兴奋。
随着音乐声结束,新闻和报纸摘要的声音响起。
余斌继续盘点,他知道这个时间段不可能听到余靖的声音。
轻手轻脚回到广播站内的余靖,此时正在轻轻翻动常虹以前播发过的稿件。
不得不说,常虹的字很清秀,有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书卷气。
不过却不是余靖见过最好的字。
不管是从书法的角度,还是从字体的工整度上来说,都不是。
因为整个林场,公认字写得最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余靖的父亲余文。
这点就是场部的几个老文书都承认。
余文的字是很独特的行楷,既有书法的美感,又非常工整。
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同时,又能辨认出每一个字。
这点是几个老文书都很难做到的。
他们的字要么是行中带草,极具书法的美感,却难以辨认。
要么是极为工整的正楷或者仿宋,认倒是好认,却过于呆板。
不过这些老文书不知道的是,余靖曾经看过一张余文写的仿宋字帖。
那张字帖虽然同样呆板,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让她一眼就认出是出自父亲之手。
她今天忽然关心字的好坏,就是因为常虹昨天写的稿件标题是《林场书法绘画展览开幕》。
这个展览参展的囊括了目前在林场的所有人,既有林场职工,也有知青和五七干部。
昨天余靖还去看过展览,有几个人的字给他的印象非常深。
其中就包括她哥余斌。
平时在家,她很少看余斌写字,就算写,也都是铅笔和钢笔。
可昨天她看到的却是余斌用一张旧报纸写的毛笔字帖。
那张字帖字体苍劲有力,又不失工整。
如果不是下面落款写的余斌的名字,余靖差点以为是父亲余文写的了。
她昨天就想问余斌,什么时候练的毛笔字,却因为周正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想起来,倒是要找时间好好问问余斌。
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座钟,还有五分多钟新闻和报纸摘要就要结束。
转头看向窗外,却还是没有常虹的影子。
余靖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赶紧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稿件,无声地又默念一遍。
等她默念完,座钟上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分钟。
“扑通!扑通!……”
余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嘴唇更是干得厉害。
轻轻舔了舔嘴唇,用力呼吸,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
忽然,广播站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阳光顺着门口进入房间。
整个房间瞬间一亮。
余靖赶紧转头看去。
常虹正抬着手对她表示抱歉。
重重呼了口气,余靖赶紧起身把位置让开。
可常虹身后却有人跟了进来。
刚要迎向常虹的余靖,顿时一僵,本来要迈过去的腿死死僵在原地。
双眼更是瞪着来人,张嘴要大声质问。
好在常虹将手指放在嘴边,对着她做出噤声的动作。
余靖只能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双眼死死盯着来人。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说了不来的周正。
因为现在不能说话,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余靖用口型质问周正。
“你过来干什么?”
周正看着她的口型,一脸的茫然。
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余靖向着门口一扭头,示意他出去说。
可周正却对着常虹的方向一努嘴,示意要留在这里。
呼呼喘着气,余靖却怕发出声音,不敢硬拽他。
周正像没看到一样,只是盯着常虹的方向看。
见他不理自己,余靖更加生气,转身出了广播站。
没想到周正竟然也跟了出来。
余靖过去拽着他走远一点,不过还是尽量压低声音。
“周正,你是不是说话不算数,今天为什么要过来?”
“我不是广播员,我过来怎么了?”
瞪着眼睛,周正反问道。
“不是广播员,你为什么要来广播站?你可别说你是路过!”
“我当然不是路过,我现在是广播站的维修工。”
周正话虽然说得理直气壮,眼神却躲躲闪闪。
转头向着广播站看了一眼,余靖抬手一指。
“你告诉我,咱们广播站,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修?”
“我……我哪知道!这是上级安排的工作,我……我也说了不算。”
不敢看余靖,周正干脆扭头看向远处的树林。
“你看着我说话!”
气呼呼的余靖大声命令道。
缓缓转头,周正的头却低着,不敢面对余靖,偷着瞥了余靖一眼,又赶紧看向地面。
“我……我真不知道,早上我妈让我去场办,我到了场办,他们就让我跟着常姨过来了!”
说完他的头更低。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余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周正。
两人就这么站在雪地里,僵持了足足有五分钟。
直到常虹将广播稿念完,关了扩音器,叫他们进去,两人才又进了广播站。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看着站在门边的两人,常虹皱眉问道。
她能感觉得出来,两人有问题。
“没事!”
余靖说完一转身,不想再看周正。
常虹看向周正,对着余靖的方向扬了下下巴。
周正一摊手,同样不敢多说。
早上出来的时候,周铭可是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跟任何人提昨天的事。
看两人都不说话,常虹只能叹气。
……
晚上下班回到家,余斌竟然看到三个弟弟在做饭。
“你姐呢?”
“生闷气呢?”
余青对着东屋一指。
“你们谁又招她了?”
“可不是我们!”
余泰赶紧否认。
“不是你们是谁啊?”
“好像是周正,我听姐在屋里嘟呐,骂周正说话不算话!”
余海补充道。
抬手一指余海,余斌威胁道。
“你姐要是知道你听她墙角,看她揍不揍你!”
余海吓得一缩脖。
微微摇头,余斌转身走向东屋。
余靖正哄着余多水玩,听到门响,转头看了一眼。
余斌帽子手套都没摘,直接走进屋。
“爸爸!”
余多水立刻从炕上跑向余斌。
“多水,今天乖不乖啊?”
抱起女儿,余斌笑问。
“多水今天可乖了,看大夫都没哭。”
余多水一脸骄傲。
转头看了一眼气呼呼的余靖,余斌装出惊讶的样子。
“多水这么乖,为什么姑姑看着不高兴?是不是多水气姑姑了?”
“多水可没气姑姑,多水还帮姑姑出气呢。”
说完她就挣脱余斌的怀抱,跑到余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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