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阮之在傅知珩的床旁一陪就是三天。
她坐在病房的陪护椅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她鼻腔发酸。
傅知珩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与雪白的床单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线条证明他还活着。
她轻轻握住他插着输液管的手,指尖触到他虎口的茧。
那是常年练枪留和打拳下的痕迹,此刻却冰凉得让她心颤。
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三天前,这双手布满伤痕,在废弃工厂的八角笼里为她杀出一条血路。
季阮之摸向自己颈间的珍珠项链。
“别睡了,傅知珩。”
她低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护士进来换药时,季阮之注意到傅知珩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立刻起身,用温水浸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脸。
毛巾擦过他高挺的鼻梁时,她的动作顿了顿,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擦伤。
“体温38.5度,术后发热。”
护士看了眼体温计,“家属注意物理降温。”
季阮之点点头,将毛巾叠成小块,轻轻敷在傅知珩的额头。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微蹙的眉峰,那里有一道短浅的旧疤。
她之前问过他。
当时他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擦伤。
现在想来,每一次他对自己说“没事”的时候,是不是都刚将自己从生死的悬崖边拉回来。
夜深了,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季阮之将椅子挪得更近些,把脸贴在傅知珩没有留置针的那只手上。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动,她猛地抬头,却见他依然昏迷,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阿珩,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明知得不到回答,她还是轻声问。
季阮之用棉签蘸了温水,一点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等你醒了,我让张妈熬你最爱喝的鸽子汤。”
季阮之试着把手指放在他手心下面。
傅知珩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慢慢的,他的长指开始动,最后虚虚的拢住了季阮之的手指。
她放声大哭。
她知道,他能感觉到。
“阿珩,你到底什么时候醒来,你如果再不醒的话,我就考虑换个老公了。”
“然后我俩一起照顾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傅知珩的脸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总是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也会流血,也会倒下。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指尖。
“傅知珩。”
她将脸埋进他的掌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醒醒好不好?”
…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紊乱,季阮之猛地从浅眠中惊醒。
她慌乱地抬头,发现傅知珩的眼睫在剧烈颤动。
“之…之…”
氧气面罩下的薄唇微微翕动,喉结滚动时牵扯到了颈侧的纱布。
“陈医生!”
季阮之跌跌撞撞扑向呼叫铃,膝盖撞翻了陪护椅也浑然不觉。
苍白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季阮之浑身僵住,这一瞬间,她竟不敢回头。
那只手冷得像浸过冰水,指节处的茧却熟悉得让她瞬间落泪。
她缓缓转身,看到傅知珩半睁的眼里浮动着混沌的光,像是深海里终于浮上水面的沉木。
破碎的气音从覆盖在他口鼻处的氧气面罩下悄然溢出,微弱得几乎难以听清。
泪水模糊了视线,季阮之颤抖着俯身,额头抵住他冰凉的手背。
她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
“我在。”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嘴唇碰了碰他手背的针孔。
“一直都在。”
傅知珩的手指动了动,缓慢而艰难地抚上她的脸颊。
他指尖沾着她的泪水,在监护仪的蓝光里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疼…吗…”
傅知珩用气音说道,他冰凉的指尖摩挲着季阮之腕间的纱布。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
就是这短短的三个字,却让季阮之心头一震。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好像烟消云散。
她破涕为笑,轻轻咬住下唇。
“不疼。”
傅知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腕间。
“在这。”
季阮之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
她打开盒盖,那串佛珠静静地躺在里面,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上面有些血迹,我已经清理好了。”
暗黑的光波在傅知珩瞳孔里流转,他忽然用力握紧她的手。
季阮之低头,看见他干燥的唇形在说:“帮我…戴上…”
泪水砸在他手背的瞬间,陈忠带着其他医生涌入病房。
季阮之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迅速后退。
她退到墙角,她把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看傅知珩被各种仪器包围却仍固执望向自己的模样。
“感谢老天爷。”
“把阿珩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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