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满月宴办得非常盛大。
甫一踏入府中，入眼是庭院上方搭起的锦棚，脚下红毡铺地，地上绣屏罗列，堂中声声丝竹管弦传来，端的是热闹非凡。
开席时间设在正午时分，这会儿时候还早，沈老太爷邀请墨司渊去正厅喝茶聊天。
墨司曜扯着姜雪璃的手，“阿璃，你去哪儿？”
姜雪璃指了指走在前头的女眷:“我跟大夫人她们一起先去后院看小孩儿。”
墨司曜合上扇子一敲手心:“你跟她们都不熟，一个人待那里多无聊啊，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姜雪璃爽快点头。
墨司渊咳了一声，给墨司曜使了个眼色——他与沈老太爷压根儿没什么话题能聊，这么干巴巴坐着太不自在了。
墨司曜当没看到，拉着姜雪璃就跑。
背后一阵发凉，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凝实质包裹住他全身。
墨司曜忍不住躲到姜雪璃前面。
墨司渊直接开口喊住他:“曜哥儿，后院都是女眷，你过去不合适。”
沈老太爷摆手:“合适合适，都是一家人，小公子就当做在自己家，随意就好。”
墨司曜头也不回地接话:“对对对，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合适的。”
他才不要在这里陪墨司渊干坐着呢。
他第一次去方县令府里喝喜酒时没经验，被方家老少爷们拉着坐在正厅喝了一上午的茶，听了一上午的奉承，差点没翻脸。
后来，墨司曜借着尿遁，隔一盏茶就借口要去解手，
结果，方县令的小儿子以为他尿频尿急尿不尽，隐晦地提出他认识一个郎中，看男科特别专业。
墨司曜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澄清他很健康，不需要吃药调理……
他吃过的亏，也得让墨司渊吃一吃。
墨司曜幸灾乐祸，和姜雪璃手牵手往外走——还是和阿璃在一起最好玩，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们两个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亲嘴也比面对一群老爷们好！
眼看他就要走出大厅，神出鬼没的墨砚伸手拦住了他。
墨司曜警惕地往后退:“你让开。”
墨砚面无表情:“你在这里陪世子。”
墨司曜:“凭什么？”
墨砚:“小公子，你不想被绑起来吧？”
墨司曜气的不行:“墨砚，你别以为你是我哥的心腹我就不敢动手了啊！”
墨砚伸手:“小公子，请。”
去尼玛的！
墨司曜忿忿不平地坐到了墨司渊下首的位置，两眼空空。
后院。
小儿嘹亮的啼哭声，逗得一群妇人不住夸禹哥儿有劲儿，长大后必是不同凡响。
一片恭维声中，沈家大嫂满脸喜色，没顾上再去讨好姜大夫人。
姜大夫人寻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拉着姜雪璃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里。
姜雪璃吃惊地问道:“大夫人这是做什么？”
“不是总想让我给你银子，真给你了你怎么又送回来了？”姜大夫人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嫁人了，身上没点银钱傍身怎么行？”
姜雪璃不肯要:“大夫人，我嫁得好，王府会给我发月例，我不缺钱。”
“知道你嫁得好，一直提做什么？”姜大夫人索性解下她腰间的荷包，把银票卷起来装进去，“再说了，你还会嫌钱多？”
姜雪璃心下酸酸的，按住大夫人的手，“大夫人，这钱我不能要。你留着，这马上要过年了，你给哥哥和妹妹他们裁点新衣裳，年夜饭给家里多添几道菜。”
姜大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上次不是送了那么多布料回家？你哥哥他们的新衣裳都裁了好几套，轮不到你来操心。”
“家里虽然不宽裕，也还没到姑娘出嫁都给不起陪嫁的地步，给你什么你好好收着就是。”
姜雪璃仰着头看天，压住眼角的湿意，“大夫人，我在王府不缺吃不缺穿，这钱给我没用。”
“得了吧，前些日子你和姐夫吵架，饿了几天肚子这么快就忘了？”
姜雪璃一惊，转过头，只见姜羽兮两姐妹从假山后走出来。
她不在家，都没人和姜羽琦斗智斗勇了，姜羽琦总觉得府里冷清许多。
见她看自己，姜羽琦假装不经意地晃了晃脑袋。
锦城今年是暖冬，入冬以来多是好天气，都快过年了还未下过雪。
天气好，夫人小姐们也能更好地展示新彼此添置的衣裳首饰。
姜羽琦今儿穿了一件茜色烟罗软绸宫装，裙摆处绣着一圈缠枝花卉纹，外披一件雪白的皮毛披风，好看又保暖。
她头发梳了个双丫髻，发髻上插着一对白玉兰花簪，垂下的流苏轻晃，发间还星星点点缀了一些米珠串成的流苏，瞧着十分娇俏灵动。
是王姨娘给她梳的头，给她买的发簪，她超级喜欢。
姜羽琦身后的姜羽兮梳着灵蛇髻，发髻上插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身上着一袭月白色罗裙，裙摆绣着粉嫩的海棠，外搭淡粉色对襟褙子，
腕间羊脂玉镯细腻温润，足蹬一双绣着蝴蝶的朱色绣鞋，整个人清新雅致，如春日初绽的花儿。
将军府的孩子都生了一副好相貌，稍微一打扮，当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吾家有女初长成，一家有女百家求。
姜家若是门第再高一些，他们家姑娘嫁到锦城哪家高门都不算高攀！
姜雪璃心底感叹一句，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姜羽琦心直口快:“锦城有什么秘密？大家都等着看你笑话呢，谁不知道姐夫留宿青楼，几天几夜没回墨王府？外头之前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没本事，拴不住姐夫的心，成婚没几日就要迎小妾进府……”
“小琦！”姜大夫人厉呵一声，“你一个姑娘家瞎说什么？怎的，想学那些长舌妇闲着没事干乱嚼舌根？”
姜羽兮立刻噤声，委屈得眼底含了一泡眼泪。
姜雪璃急忙开口解围:“大夫人不要责怪妹妹，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姜羽兮神色复杂，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大姐，你那会儿说你嫁得好，却原来都是安慰我们的吗？”
姜雪璃摇头:“没有没有，我真的嫁的很好。”
姜羽兮以为她逞强，柔声细语道:“我们是一家人，大姐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们。如果王府真的对你不好，你回家吧，等大哥回来，他一定会替你做主。”
姜雪璃惊得一哆嗦:“姜羽兮，你听着，如果你当我是你姐，你可千万别跟大哥说这事儿啊，大哥会打死你姐夫的！”
姜羽琦不以为意:“墨司曜对你不好，大哥打死他是他活该。”
直呼其名，连姐夫都不喊了，这丫头对墨司曜还真是挺讨厌的。
姜雪璃又好笑又感动:“小琦，你别听外头瞎传，其实你姐夫对我很好。”
姜羽琦不信:“大姐你嫁个人怎么跟被人夺舍了一样？墨司曜这种在外头找女人的混账玩意儿你都能忍受？搁以前你不弄死他也得阉了他……”
大夫人用力拍了她后背一下:“小丫头片子口无遮拦的，什么话都敢乱说！”
姜羽琦躲着大夫人，倔强地继续说道:“娘，我哪里说错了？大姐以前多凶啊，我抢她一颗糖她都要把我倒挂在树上几个时辰，现在墨司曜这么对她，她都不生气还替他说好话！”
姜雪璃无力地解释:“你姐夫真挺好的，之前的事都是误会。”
姜羽兮眼底都是同情:“大姐，嫁错人不要紧，咱们及时止损就好。大哥那么疼你，你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他都不会饿着你……”
嫁没嫁错先放一边，
姜雪璃十分好奇:“姜羽兮，你老提大哥做什么？他对我那么凶，你从哪里看出来他疼我的？”
姜大夫人面色有一瞬间的晦暗。
她很快回过神，转了话题，把荷包塞到姜雪璃袖兜里:“收好，别推来推去的，回头让人看到惹人笑话。”
姜雪璃推拒不过，只得收下。
她以后可以从其他方面补给大夫人，
反正，来日方长。
